刚毅不敢在德州久留。太后老佛爷等钱用呢,惹怒了她,轻则革职,重则治罪,官还没做够呢,不能栽在这上头。
刚毅盘点损失,发觉仅丢了三万多两银子。他在江南各省搜刮的赃银也有三万两,足够弥补亏空的。
可是刚毅岂是做赔本生意的人,他绝不会掏一两银子。案子既然出在山东,自然要由山东负责补上。
山东正遭水灾,巡抚袁世凯正为赈灾一事头疼,别说三万两银子,便是三千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刚毅身为兵部尚书,平日待袁世凯不薄,不出血自然不行。
哪里去筹措银子呢?
有聪明的幕府为袁世凯出主意,羊毛出在羊身上,既然是盗匪惹的祸,当然要围绕着盗匪做文章。
以治理匪患为名,一是对占山为王的响马土匪进行清剿,能抓到抢劫官船的贼匪最好,抓不到也能搜罗一些财物;二是对义和团和武行帮派进行彻查,发现有不轨行为的先行缉拿关押,尔后重处罚金,交银子放人;三是缉拿在街头惹事生非的地痞,为富不仁的富家子弟,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冲银子去的。
袁世凯在署理山东之始,已对义和团各坛口登记造册,这回只管照着名册拿人就是。
一时间,山东境内兵祸比匪祸还凶猛,直闹得天昏地惨,人人自危。
刚毅等不得袁世凯搜罗来银子给他,立逼袁世凯五日内将三万两银子送到船上。因为那时他的船正好能修缮完毕,他要动身回京。
转眼便到了交银子的期限,袁世凯仅凑到不足一万两银子,正急得心头冒火,属下来报,称保定万通镖局总镖头李存义来访。
“这时候他来做什么!不见。”袁世凯道。
属下刚退到门口,袁世凯忽然想到开镖局的或许容易筹措银子,便道“快请——”
李存义身后跟着谢玉田,二人拾阶而上,袁世凯对李存义礼敬有加,亲自迎至阶前,深施一礼道“李师傅,别来无恙。”
“袁大人别来无恙。”
宾主落座,寒喧过后,李存义并不虚套,直截了当地道“袁大人,我就不和您绕圈子啦,今日冒昧登门,本是有一事相求。”
“李师傅甭客气,有事尽管讲,袁某能做到的定然不遗余力。”
“两日前可是有官船在德州运河上出了事?”
袁世凯一愣。此事刚毅打过招呼,不许外漏,他为保住头上的花翎顶戴,决计将官船遇劫的重要情节瞒报朝廷,只说在运河上遇到几个湖匪,略略耽搁了行程,只要税银分文不少,慈禧便不会治他的罪。
当然这件事袁世凯也不想捅到朝廷去。
李存义远在保定,他因何知道官船出事的消息?
袁世凯极能沉得住气,道“怎么讲?”
“有位被革职的御史之女,名叫张秀的,流浪至此,听说因误入官船被当作盗贼关进了大牢,我想请袁大人明察秋毫,查明实情,将她放了。”
“李师傅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袁世凯疑道。
谢玉田道“袁大人,张御史一家罢职还乡时,本是请了镖局的,只因在过太行山时遭遇盗匪,那家镖局的镖师死伤大半,无力再行护镖之责,由小镖号代为出镖,后来那伙盗匪穷追不舍,烧了张家的全部财物,张御史夫妇双方送命,张秀兄妹二人无家可归,在下便收留了他们。未料张秀在过年期间出走,在下广撒弟子四处寻找,一路寻到德州,几经打听,才知她被当作盗匪缉拿至德州府衙。”
“张秀被缉拿至德州府衙你是如何打听到的?”
谢玉田不慌不忙道“在下有个弟子沿运河找她,途遇官兵盘查过往行人,向军爷问起来,说是有一晚捉了几个盗匪,让我们到府衙打听,因此得知。”
谢玉田在大南庄与赵三多商议良久,谢玉田忽然记起梁子成说过,万通镖局的李存义与袁世凯相熟,便命高翔速去峄县请来梁子成。
此后谢玉田与赵三多同入德州城中,找义和团的耳目打听消息,那位义兄倒不是吃素的,在府衙里有相熟的朋友,多使银子买路,终于获知刚毅堂审时的对话,这才知道钟以士顶了张秀的名字。
这就好办了,钟以士自认误入官船,虽有诸多可疑之处,只要肯花钱,再找到袁世凯讲情,便可掩人耳目,先将钟以士救出来。
梁子成请来李存义说情,袁世凯很是为难。若张秀真是那位巡漕御史的女儿,说她误入官船当然可信,只是她的身份还须查验,事关抢劫朝廷押运税银的官船,案情尚未水落石出,刚毅又正在气头上,哪能说放人便放人。
谢玉田见袁世凯犹豫不决,便故作轻松道“张秀与在下非亲非故,按说不该为她的事如此上心,只是既然收留了他们兄妹,便要担着责任,这也是在下做人的一贯准则。而且他们兄妹父母新故,在下实不忍其兄再失亲人,这才请李总镖头辛苦一趟,来求袁大人开恩,若大人为难,在下并不敢强求……尽人事听天命,在下只要尽了全力,便可无愧于心了。”
袁世凯打哈哈道“为难当然是为难,也并非不可行。只是眼下袁某正忙于筹措一笔款子,无暇顾及其他。”
李存义道“袁大人身为巡抚,还缺钱花吗?”
“袁某能花多少银子?还不是……还不是水灾闹的,朝廷赈灾的款子一时拨不下来,眼看便到了春耕时节,总得让百姓回乡将庄稼种上才是。”
“袁大人体恤民情,有您主政一方,真乃百姓之福。”谢玉田恭维道。
“是啊,袁大人是大清国不可多得的人才,”李存义道“不知大人需要筹集多少银子才能度过难关。”
“怎么,李师傅愿意雪中送炭,助袁某一臂之力么?”
李存义瞥了谢玉田一眼。二人已商议妥当,若是袁世凯要钱才肯放人,多少钱都出。
“能为袁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还需两万两银子,李师傅可否暂借于我?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袁某定当连本带息如数奉还。”
李存义没想到他竟敢要这么多银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