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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菲利普特地提到自己,阿玛尼先生颇为绅士的弓着身子示意。
“不了,谢谢你的提议,我想我暂时都会待在这里。如果需要,在你出发前,我可以免费给你纹一些漂亮的符文在你胳膊上,它们可以帮助你增加勇气。”
呵,勇气?手艺人,果然是手艺人。
“不了,谢谢你。”菲利普环顾着屋里的人们,看来阿玛尼先生已经认清楚自己的命运只能属于这群猎魔人了,“恕我告辞了。”
说完,菲利普便头也不回,一头扎了出去。
...
“这群人有点意思。”胸前的乌利亚看着离开猎魔人足够得远了,这才伸出自己胖呼呼的手指,对刚才所见的一众人等集体点评道。
菲利普蹙眉耸了耸肩,似乎并不太认可乌利亚的说法,对于有趣这个词,也许孩子终究只是孩子。
菲利普他的眼眸默默落在不远处的河上。
一旦跨过这条河,他们两将进入一个未知的地界——那片“低语森林”的深处,据说这里的猎魔人,人人都想猎杀的狼人,就呆着里头,可这份悬赏令,至今没人可以变现。
在那,深得哪怕在最晴朗的白天,阳光都照不透无尽的树冠和雾霭,密林深处每时每刻都犹如黑夜一般:漆黑,幽静。人们唯一能分辨出的,就是风里送来的低语。
“埃因霍温...”菲利普仔细揣摩着手里的悬赏,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埃因霍温。”
“这个名字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什么吗?”乌里亚有些不解菲利普为什么念着一个名字,喃喃自语。
“嗯...”菲利普皱眉沉吟了起来,本来这个名字他的确只是感觉到有点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听过。
可现在..如果连新任皇后也是这个名字的话,他似乎就想起来了一些事,一件陈年往事。
“曾经在狮鹫骑士团里,我有过一位熟稔的副都统,他的名字就是埃因霍温。”菲利普轻叹了一声,他不得不去回忆这段尘封的历史,谁叫他亲手带来了乌利亚,“哎,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已经是一位出色的帝国将领了吧...他说过,在辛格那个古老的小国里,很多人以这个名字为豪。”
“这名字在那片地脚如此普遍吗?”乌利亚不以为然地问道。
菲利普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嗯,我要没记错,我那个副都统说过来他的曾曾曾祖父就是自那个叫做辛格的王国。那个小国的皇族,都以埃因霍温称呼自己,这是那片土地上人们的荣耀,他的祖父希望他能记得这个传统所以给了他这个名字。”
“那这个名字对他们一定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
“我的副都统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说来听听。”
“一个关于披着狼皮的猎人和狼人的故事。一个披着狼皮,四肢着地的猎人,默默接近他心仪的猎物——狼人!在这个过程里...他会低语着喊着狼人的名,引诱它现身。而听说猎人之所以乐意走入密林冒险,也是因为密林里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听说猎人会时不时听见密林中低呼着他的名。”
“某种宿命的羁绊?”
“也许是埃因霍温这个族名的诅咒。”
...
“你相信这样离谱的故事?”乌利亚大为不解,菲利普似乎不是一个相信这些诡异传说的人。
“乌利亚,这可不是我的故事,我不予置评。我只是转述,我想如果你经历了一些我们的岁数,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奇妙。我们用了几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辈子时间学会闭嘴。”
老实说,菲利普已经真正把三岁的乌利亚当做了一个成年人。
每一个叫做埃因霍温的人,一生都会走入这片“低语森林”,似乎这的确是他们躲不开的宿命。
“猎魔人,成为魔兽的食物,也不足为奇。如果低语森林里的狼人是一个异常强大的魔兽,那它要了一些猎人的性命,增加自己的赏金金额,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的副都统他的曾曾曾祖父,走进密林深处;他的曾曾祖父,走了进去;他的曾祖父,也走了进去。可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我认为,他说这些的时候非常诚恳,不像是在拿他的祖父们开玩笑。他如果不是死在我手里,我想,他也会走进这片密林深处的...”
...
“他说,在他父亲40岁时,他的父亲走入了这片森林...也从此没在出来过!”
四天后,附近村庄棺材铺老板讲述了当时的经过。
“我也不明白批皮者和狼人,为啥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谁都看得出,毫无疑问他俩都想杀掉对方,两个人都是如此。他俩凶狠地扑向对方,举剑恣意对砍,每眨一下眼的工夫都能拼上两三招。那段时间里光靠眼睛和耳朵,没人数得清他俩究竟对战了多少回合。天啊!他俩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俩就像两只优雅的狐狸,绕着对方跳来跳去,好像两团火红在跳舞那样!”
当棺材铺老板对着到访的人们说着这些的时候,他手里把玩着马鞭,同时专心听着大伙的反应。
“他俩突然退后,”他继续道,“打了那么久,可他们两人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谁都看得出,那位猎魔人因为愤怒而陷入癫狂,犹如龇牙咧嘴的地狱恶魔一样。他嘴里发出嘶嘶声,像只到嘴的小鱼干被人抢走,愤怒到立起毛的猫。而狼人除了荧光橙的瞳盯着他,却显得很是平静。”
....
“法瑞尔,”艾尔莎咧嘴一笑,像魔鬼一样露出尖利的牙齿,“你在跳舞和用剑方面的确有两下子!你让我很好奇。在你受死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我知道这些名字只是你们相互称呼的符号,而不是你的真名。”
佐拉气息沉重,恐惧已浸没她的全身。她知道自己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了。
“告诉我你是谁,我就饶你一命。”
佐拉更加用力地握紧剑柄,她几乎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猎魔人在艾尔莎手里,诡异地倒了下去。哪怕作为猎魔人,她也没见过如此可怕的情景!他们在自己眼里,仿佛是跳着死亡之舞,不能自拔的跳到了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现在整个屋里,只剩下法瑞尔和佐拉两个人了。
法瑞尔有气无力地苦苦挣扎着,粗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她恐怕都已经说不上话。佐拉看来,法瑞尔倒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佐拉必须攻破艾尔莎的格挡,在他架起防御之前就解决掉他。
佐拉也不能再给他反击的机会,因为此刻她的手肘和前臂又痛又麻,继续强行招架实在太冒险了。她也不能再把力气浪费在闪避上,因为她不能奢望每次都以毫厘之差躲开对方的剑芒。
她和法瑞尔交替着发起攻击,消耗着他,却不能取得实质的进展。
她默默盘算:下次迎击的同时,必须立刻攻破他的防御,要不然可就真的死定了!
“小猎魔人~”他抬起手中的剑,缓缓朝她走来,“你居然不害怕?这是不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该死!她在心里默念,同时跳动着灵巧的脚步。
侧身、闪避、单手后空翻。空翻的过程里,朝着艾尔莎的方向“嗖嗖嗖”凌空刺出三剑!
她不敢大意,连退三步,转体半周。
艾尔莎微笑着一剑跟着欺身刺来,她没理他的佯攻,而是又来了个后空翻,以蹲伏的姿势盯着地面,然后猛地发力一蹬,朝他的方向扑了上去,在几乎贴身时又身形一矮,躲过对方刺向她心脏的那一剑。
艾尔莎的剑锋挑破了她的胸口,却万幸得没有伤到她的心脉。
她翻动手腕,借着髋关节的转动,强而有力地刺出一剑,剑芒上带着暴涨的斗气。
佐拉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愉悦:她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剑刃,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但她听到的却是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这种极度不适的噪音,让她的眼前寒光一闪,震惊和痛苦随之袭来。
她发觉自己正在急速坠落,倒向地面。
他挡下了进攻!
他砍中了我,佐拉心想。
我要死了,佐拉近乎绝望的闭上了眼眸。
艾尔莎苦笑着一脚踢中她的肚子,把她踹飞了出去。
斜刺着飞出去的时候,艾尔莎的第二脚又跟了上来,精准地瞄准了她早就受伤的手肘,使她长剑脱手。
...
他只是在玩乐,而我们却已经拼尽了全力!佐拉惊恐地想着,她蜷缩在房间一角,不甘心地抱住隐隐作痛的头。
他要是想杀我,我这会已经被他的利剑,刺了一个对穿!
她痛苦地擦着嘴角的血,睁开了眼睛。
高瘦的艾尔莎站在她面前,瘦得像具骸骨,却又显得那么高大,仿佛一棵低语森林里的枯树。
他的身上满是腥臭,那是之前众人鲜血的味道。
艾尔莎揪住她的头发,强行将她拽起。
他手上稍稍用力,拖着脚步不稳、大声尖叫的佐拉来到墙边——赫拉法尔就躺在一旁的地上。一些贪婪的老鼠,已经开始啃噬起来了。
“你不怕死,对吗?”艾尔莎在她耳边低语着,把她的脑袋往下压,“那就好好看看这只猎魔人,这就是死亡。看看他的眼睛,这就是人死后的德性。看清楚了,这是内脏,这是血,这是原先在他肚子里的屎尿。”
佐拉扭动挣扎,但他的手牢牢按着她,没过多久,她的动作就只剩下抽搐和干呕。
见鬼!赫拉法尔他还活着,但他双眼黯淡无光,像条快死的鱼,都无力拍打。
他的手像鸟爪一样僵硬地颤抖,里头沾满了淤泥。
佐拉能闻到强烈而刺鼻的臭味。
艾尔莎纵声大笑。“这就是死啊!你的猎魔人们都快死了。死在自个儿的里!”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头发。
佐拉身子瘫软,四肢着地,一边抽泣呕吐一边忍不住地颤抖。
赫拉法尔他们就在她身旁。
他的手,那双纤细、精致、柔软而又灵巧的手……
……已经,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