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响劲

藏武阁，一如既往的幽暗寂静，静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如果这门武学，是完整版，我灵赐门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哎，命也！”

时间流逝，段枯急速捏着手印的双手，也缓缓停息下来，如玉般的手掌，再度萎缩成蜡黄颜色。

算算时间，差不过多去三个时辰，饶是段枯实力斐然，也被这手印消耗的微微气喘。

当他睁开眼睛后，一股厌恶，便火一般窜了起来。

一个少年背影，竟然在藏武阁细细翻着书籍。

对！

是翻看纸质书籍。

如果在平常，一个人酷爱看书，总不是令人失望的理由。

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藏武阁啊！

那些纸质书籍虽然也是珍贵资料，但和品阶武学比起来，只是装饰材料，衬托大厅不显得空旷而已。

“难成大器，难成大器！简直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竟然跑藏武阁看书来了！杨义天年纪也不算太老，怎么就老糊涂成这样，推荐这个么废物东西。”

段枯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准备赶人。

原本看在杨义天的面子上，计划让杨浩在藏武阁待六个时辰，现在他反悔了。

绝对不能允许这种废物，玷污藏武阁的权威。

“段枯师祖，您修炼完了？正好，弟子有一事想询问。”

段枯刚刚站起身来，杨浩突然抬头，旋即表情有些迫切的说道。

“嗯？”

段枯眉头一皱。

“弟子看这本《丹道全本》，里面只是介绍了炼药师的尊贵，还有一些简单的灵药分类，并未提起如何炼丹，这藏武阁，有没有关于怎么炼丹的记载？”

经过演算空间的训练，杨浩的大脑记忆力，也非同寻常，虽然还未达到过目不忘，但一般文章，看一遍，也能记清八九，没几息功夫，他已经对炼药师有了点了解。

或许！

还很渴望。

炼药师，身份尊贵，地位显赫之极，还要凌驾在武者之上。

据说每一位高阶炼药师，各大势力，都要竭力拉拢，甚至高高在上的王府，都会亲自招揽，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金钱。

不用杨浩怀疑丹道全本的吹嘘，仅仅看一枚储灵丹，引起灵赐门无数长辈震惊，就知道炼药师想缺钱都难。

要问杨浩目前最缺什么？

当然是钱，大量的钱。

穷文富武，杨浩修炼资源枯竭，修炼速度缓慢，被资源问题困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况且杨义天还重伤在身，不用多猜都知道，想治好杨义天，需要的金钱，那是浩瀚如海。

可惜，杨浩翻遍了一层的书架，奇闻秘史，修炼常识学到不少，也使他心头震惊，茅塞顿开。但炼丹的书籍，却仅仅有这么一本。

“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你来藏武阁是学炼丹的？这才过去两个多时辰，你竟然就没有了耐心，碎空拳不求你施展成功一响劲，你可曾领悟一丝拳意？”

“还炼药师？灵赐门要有炼药师，至于掌门重伤，却无能为力吗？”

“整个羚州城本土势力，目前也只有城主府有炼丹师。外来势力是有炼丹师，但人家的后台是藩王府，小小羚州城都看不上，你以为灵赐门有多强？要有炼丹师，灵赐门就是城主府了！”

被杨浩这么一问，段枯彻底被激怒，当下便是一连串的训斥。

他忍杨浩，已经很久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顶级天赋，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万一出去胡吹，丢的是灵赐门的人。

“原来这么难！”

听段枯这么一说，在联系书籍记载，杨浩顿时恍然。

怪不得自己之前都没有接触过炼丹师，原来百万人口的羚州城，连同外来势力，竟然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个炼丹师。

以后慢慢打听吧。

当下，杨浩将炼丹师的事情，深深埋在心底，同时其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丝不忿。

这不忿，来自于段枯对自己的态度。

目前我是有点穷，有点困难。

但这歧视，也太刺眼了。

眼中一股倔强浮现，杨浩双臂伸直，如剑如枪，身躯也狠狠舒展开来。

一拳！

宛若青木攻城、宛若天锤砸铁、宛若巨峰倾斜。

赤红色手臂，仿佛着了火，拳芒所向，锋芒毕露，甚至于空气都被抽干，压缩出一道道炽热涟漪。

“啪！”

随后，一道嘹亮的脆响，便是不断回荡在大厅，经久不散。

见状，段枯拿着茶壶的手掌，有些许颤抖，脸上的厌恶，早已烟消云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震惊。

“碎空拳，一响劲！怎么可能？蛮力七层啊，即便是天赋绝伦，能够打出一丝拳意，保证不受伤，就已经完美，他怎么会完整打出一响劲？”

而这，好像还没有结束！

……哗啦……！

还不到一个呼吸，段枯手中的茶壶，竟然是脱手掉落在地，摔了个稀巴烂，茶水四溅。

要知道，他的手，很多年，都没有颤抖过了。

但今天，他颤抖了。

因为，杨浩身躯，再度如弓般伸展开来，如饿狼，如疯虎，那拳头甚至比刚才还要刚猛，还要疯狂，有一种轰破城门的霸道。

“啪！”

空间震荡，层层涟漪扩散，一浪还未平息，又一股气势，叠加着冲天而起。

而第二声脆响，仿佛在嘲笑着段枯的眼光。

确实！

这道脆响，不如之前一声嘹亮，但终究是响了。

这一刻，段枯的老脸，有些发绿。

我杨浩，尊重你是长辈，但请你不要用蔑视的眼光看我。

否则！

你会脸红，会羞愧！

凝神，静气。

施展完两响碎空拳，杨浩气血空空如也，肌肉虚软，极度难受。

也正是这个原因，杨浩力竭后，等待气血恢复，才有空翻翻其他书籍。

如果不是演算空间简化了前两响，杨浩自知，他一响都打不出来，毕竟他仅仅才蛮力七层，而那一品武学，所需要的体力，太恐怖。

这时候，能够最快的回复体力，是重中之重，而一些呼吸方式，肢体位置，能帮助身体快速回复体力。

至于杨浩，在演算空间的帮助下，那些呼吸动作，已成本能。

“段枯师祖，碎空拳我有所感悟，六个时辰时限也未到，请您告诉我空阳腿的玉简，在什么位置。”

几息后，杨浩脸色回复血色，开口平静问道。

“段枯师祖？”

见后者不言语，杨浩再度问道。

“第五书架，下层抽屉。”

半响后，段枯恍然答道。

“谢师祖！”

杨浩漠然应答一声，便扭头去了书架。

既然段枯对自己失望，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没必要妄自菲薄，热脸贴冷屁股。

完成自己的目标，滚回去修炼，就够了。

狼受了伤，舔干净伤口继续去争抢，才会生存，不应该向狗一样，为了贪图享受安逸，就去摇尾巴乞讨。

而段枯，却看着杨浩背影，心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天才！

到了他这个年纪，看重的是钱？

不是，钱买不到寿命。

看重的是寿命？

也不是，寿命是天数，奢求也没用。

他看重的，是希望！是传承！

是自己维护了一辈子门派的希望，是死后去另一个世界，见到列祖列宗，能够拿得出的交待。

而这，就是传承。

再强的武学，没有天才，总归会埋没。

再强的底蕴，没有天才，无用武之地。

再强的师傅，徒弟废物，他有心无力。

之前，孙耀旭崛起，点燃了他的希望。

没错，蛮力八层，出身显赫，资质不凡。虽然其居心可能不良，但段枯顾不了那么多争斗，只求传承延续。

被城主府收编，傀儡也还叫灵赐门，但被灭门，就是毁灭，就是灰飞烟灭，过百年后，灵赐门将彻底被遗忘。

羚州城暗流涌动，灵赐门势微，陷入危机中心，关键原因，还是没有天才。

据他所知，羚州城这一代年轻人，已有四人出类拔萃，人称羚州四杰。

而灵赐门目前最强的孙耀旭，都没有资格排位羚州四杰。

掌门杨义天性格古板，天赋不是顶尖，再加上重伤在身，本就已经强弩之末，如果再没有天才出现……灵赐门……似乎只有灭门和当傀儡俩条路。

曾经何时，灵赐门在羚州城也是一霸。

这让段枯怎能甘心？

但杨浩刚才表现出妖孽般的武学天赋时，他干枯的心底，似乎萌发出一根细若游丝的绿芽。

那就是第三条路……崛起！

虽然渺茫，但段枯活了接近一百岁，年轻时游历大陆，九死一生间，什么没见过？

他重视天才，厌恶庸才的性格，也就是那时候形成，他深深明白……一个天才……有多么恐怖。

……

时间流逝，一直沉浸在空阳腿玉简世界中的杨浩，缓缓睁眼。

三个时辰，差不多到了，杨浩看着段枯愣愣看着自己，没有言语，只能是尴尬的挠挠头。

虽说不喜欢这个老头，但总归是师祖，而且自己一次弄了两门武学，忘恩负义，可不是自己的性情。

“段枯师祖，您之前不断的结手印，应该是在修炼一门高品阶武学吧？虽然弟子不知道这门武学的心法，但弟子斗胆，有些提议。您第九次手印，中指骨节不应该弯曲，地十一次手印，双手拇指并拢。三十一次手印，小指冲天……第九十四次手印，掌心朝天……”

也不管段枯听还是不听，杨浩将之前偷看其结手印，演算空间里同步的纠正错误，一次性提了出来。

“段枯师祖，六个时辰时限已到，弟子告辞！”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出藏武阁。

而闻言之后，段枯呼吸都气若游丝，全身愣在那里，竟然是一动也不动。

蹦！蹦！蹦！

杨浩已经走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每说一句，段枯的脑海里，便仿佛有一根钢丝崩裂，每一根钢丝崩裂，其脑海深处的光芒，就越强盛一分。

困扰了段枯几十年的死结，好像在一点点解开，甚至有一些死结，直接被粗鲁的剪开。

一道光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