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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
就在兰昭差点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幽蓝的眼睛——
就在溪水对面的茂密丛林间,诡异至极。
兰昭差点咬到舌头:“有、有人……”
黎危微微往后一瞥,没有回头。
“真的有人!”兰昭以为黎危不信自己,“他穿的和村民不一样,可能就是对讲机里的那个人,眼睛是蓝色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黎危蓦然回首。
然而丛林间什么都没有,只有微微摇曳的叶片。
黎危的视线回到兰昭身上,眯了下眼,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再说一遍,什么颜色?”
“青、青色……”兰昭被黎危的杀意吓得一哆嗦,他努力形容着,“青色调的蓝,瞳孔外圈应该是黑色的。”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兰昭却形容得这么清楚,也许是因为这种颜色太不常见了。蓝色通常只能从人造物或特殊的植物身上看见,属于稀有中的稀有色,遑论出现在人类的瞳孔上。
兰昭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黎危定定地站了会儿,朝着兰昭说的方向走去:“除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兰昭:“对……”
黎危在丛林旁站定,这里不像是出现过人的样子。他单膝点地,半蹲下来抹了把地上的泥土,湿黏黏的。
如果有人,应该有脚印。
兰昭已经迟疑了:“难道是幻觉……”
出乎意料的是,黎危好像很在意他说的那双眼睛,尽管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行动表达得淋漓尽致,甚至没再追究他之前撒谎的问题。
黎危拨开密集的叶片走进去,这里竟然有条小道。
湿黏的土地踩上去有点像沼泽的触感,隐约可见两条细长的划痕,像是绳子一类的物品拖拽造成的。
“黎队……要到宿天了。”
黎危意味不明地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兰昭老实回答;“朱恩告诉我的。”
宿天一到,届时整个世界都会被黑暗淹没,无数危险与怪物纷纷出没,寻找猎物。
而宿天降临的时间异常不规律,唯独秩序者能够预测。
最重要的是,宿天结束后不用多久,受光日就会来临。
届时空中乌影散去,世间万物都会在“光”的普照下无处遁形。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黎危背影颀长,不论是寻常走路还是弯腰寻觅,都给人极致的视觉享受。
兰昭把那句“我先回去吧”咽下去,硬着头皮跟上,他安慰自己,黎危有那么多出入回响之地的经验,总归不会让队友轻易出事。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兰昭感觉有些冷:“你听到了吗?黎队。”
“什么?”
“声音。”兰昭揉着耳朵,“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东西在爬。”
黎危自然没听到。
他回首看去(),兰昭正在用力地揉耳朵?()?[()]『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似乎痒得厉害。
你是说在地上爬还是在耳朵里爬?
——当然,黎危没问。
真问出口,以兰昭的灵感度与脑补能力,精神值恐怕会直接跌到负数。
黎危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突然改了主意:“回去吧。”
兰昭猛松了口气,只想快点回到朱恩身边。
明明朱恩是个秩序者,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他却总想着作为哥哥要多照顾对方,可总是会搞砸,总是让对方操心。
朱恩一定等急了。
兰昭迫不及待地说:“快走吧。”
然而刚走两步,黎危却突然一顿,兰昭很快超过了自己。黎危回首看去,丛林间树影幽幽,看似诡谲,但实则什么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刹那分明有种被窥伺的感觉,危险、湿黏,阴冷而贪婪。
“怎么了?”兰昭回头疑惑道。
“没什么。”
他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踏上就近的小道朝老李家的方向走去。
村民们基本都回家歇息了,门窗紧闭,看不到一点人影,猪羊也跟着安静起来,听不到一点吠鸣。
寂静到叫人心慌。
兰昭不由加快了脚步:“好像没有一户人家点火。”
如果不点火驱散黑天的黑暗,给自己留下一片生存的净土,阴影将会如附骨之疽一般无处不在,直到将人逼疯,融为祂们的养料。
“你还真把他们当人?”
兰昭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其它庇护所里自然不可能存在正常的人类,那么不需要驱散阴影也就正常了。
他们本就是一体的存在。
兰昭低下头:“黎队,你杀过队友吗?”
这问题没头没尾的,听着有点挑衅的意思,好在黎危的理解能力不差。
他说:“很多。”
兰昭偏头:“你会觉得被污染后的他们还是人吗?你会……痛苦吗?”
你会因为杀死队友而痛苦吗?
有时候,上一秒队友还在和你并肩作战,下一秒就不知道什么原因陷入了污染死局。
也许他会伪装成生前的自己,哭着求你我想活下去,也许他生前就已经跟你打过招呼——
“如果我失去理智,就杀了我吧。”
面对这样的他们,动手时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真的能立刻把失序的他们当成怪物,与生前区分开吗?
黎危没有直接回答:“《生存守则》最后一条是什么?”
“……”兰昭能把生存守则倒背如流,自然记得。他张张嘴,喉咙涩然无比,没法将那句话说出口。
《灯塔生存守则》不是随便写写的,里面的每一条条例都由秩序者亲自执笔,会影响阅读的人牢记于心,加深他们的理智。
但兰昭发现,这样远远不够。
()就像对讲机里的那个人,他难道不记得《生存守则》第一条就是“灯塔是当前有且仅有的唯一庇护所”吗?
他知道的。
可他还是入了局。
“黎队,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黎危回眸:“说说看。”
-
老李家的房子就在前方,然而门口却有个不速之客,正准备敲门。
黎危在他身后停下:“什么事?”
“哦,你们不在里面啊?”来人是个年纪很小的男孩,被黎危吓了一跳,“明天是个黑天,李叔家的房子很久没人住,里面没有木柴,所以村长派我来给你们送火。”
这么好心?
明明刚刚就在说生存守则,此刻兰昭还是冒出了个荒谬的念头:也许这个庇护所真的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男孩将一堆柴火递来,黎危双手沉了一沉——这么重的木材,这小孩竟然拿得毫不费力。
“谢谢。”黎危忽而觉得兰昭前面的疑问不无道理,他好像不经意地问:“村民们都不需要火吗?”
“我们不需要。”男孩在胸前虚虚划了个图案,虔诚道,“村长会庇佑我们!”
“那还劈什么柴?”兰昭问。
男孩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平时用屁股烧饭吗?”
兰昭一哽:“……”
黎危将话题拉回来:“村长是觉醒者?”
男孩点点头,认真道:“村长是神明派来庇佑我们的使者。”
“……”
神使。
兰昭忍不住看了眼同样被誉为“神使”的黎危,其实严格来说,神使还真不是什么美誉,只是灯塔的部分人对于黎危强大之处的忌惮与质疑罢了。
人们总喜欢将一些自己理解不了的力量称之为神力,将拥有这股力量的存在称之为神,但人类迄今为止见证到的所有超常的物质力量都是混乱的、疯狂的代表。
而身为祂们的使者,又怎么能算得上美称呢?
至少灯塔的大部分幸存者们都是不信神的。
黎危突然掀起唇角:“黑天结束后,我有幸拜会一下这位神使吗?”
男孩与兰昭都被这抹突如其来的笑意摄住了,仿佛灵魂都被黎危攥取在掌心。黎危不笑的时候,给人更多的感觉是冰冷强大、不近人情,笑起来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的一切要求都可以满足。
“我……我不知道……”男孩磕磕巴巴地说,“但我会和村长提的!我、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男孩红着脸跑开了,消失在石子小路的转弯处。
兰昭:“……”
原来不止是觉醒者会成为黎危的胯|下臣,这些村民……污染物们也跑不掉。
等兰昭缓过神来,黎危的神色已经和寻常一般无二了。
他轻叩木门,两下
重,一下轻。
不一会儿,老李家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阿塞莉探出脑袋:“老大回来啦!”
黎危踏进去,将手里的木柴扔至角落,并没有要用的意思,他们有自己的木柴。
“火点了吗?”
“正准备点。”朱恩回答,眼神却仿佛长在了兰昭身上。
黎危嗯了声,扔给梅纳一个细长手电:“给他看看耳朵。”
兰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时说自己,说来奇怪,他耳朵本来痒得厉害,但一路上和黎危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不怎么痒了。
巴德烈打开手电,稍亮一些的红光照进了兰昭的耳朵深处。
兰昭眼里染上了几分惶恐:“是我耳朵里有东西?”
黎危说的云淡风轻:“说不定是你脑子里有东西呢。”
兰昭一抖,一时竟分不清黎危是认真的还是在讲冷笑话。
“老大,你别吓他了。”巴德烈将两只耳朵都仔细检查了一番,“放心吧,什么都没有。”
兰昭勉强心安了些。
朱恩走过来,按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怕……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兰昭看着朱恩的手,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所以不要在离开我身边了。”
“好。”
巴德烈莫名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怪怪的,说不上来。不过他向来迟钝,遇事也懒得多想,这正是他成功进入黎危队里的原因之一。
简单来说,黎危喜欢没脑子的人。
有脑子的兰昭又开始了,他迟疑道:“黎队,您那个房间没有壁炉……怎么度过宿天啊?”
黎危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多操心自己。”
明明黎危的语气很平淡,兰昭却听出一些嘲讽的意思。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真是的……就该让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类死于充满泥垢的黑暗里!
念头刚起,兰昭就心里一惊,连忙止住发散的思维。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不用操心老大,他有自己的安排。”梅纳从包里拿出他们自己带的木柴,放进简陋的壁炉里点燃。
房间里就一张床,由巴德烈和阿塞莉睡了。
小姑娘抵着巴德烈宽厚的背部,身形不及后者三分之一,倒是有点像父亲与孩子。
躺在角落的兰昭睡不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脑子里有很多问题。
有的问题让他心慌,有的无关紧要。
例如这间房子的主人到底去哪了?常常被阿塞莉挂在嘴边的阿爹是谁?
对讲机里的那个人还活着吗,又是谁在对讲机里呼唤黎危的名字?
兰昭的意识起起伏伏,像是睡着了,又好像还清醒。
身下的睡袋是巴德烈贡献的,因为他身材壮硕,所以睡袋很大,刚好能容纳两个普通体型的成年男人。
身后的身体贴了上来,应该是朱恩锢住
了他的腰。尽管很用力,但是……
“朱恩。”兰昭闭着眼睛叹息了声,“你的身体好软啊。”
哪怕再用力禁锢,也无法给人威胁感。
兰昭突然庆幸,虽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幸好找到了朱恩。
幸好。
……
黑天已至。
天地间尽是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低头都瞧不见自己的手指。
瘦弱的青年瑟缩在壁炉旁,灰色瞳孔中是止不住的恐惧。但看到一旁燃烧的火焰,又莫名觉得心安。
村民给他送来了木头,他们接纳他了。
他也会得到庇佑。
他不用再惧怕黑天的污染,也不必担心光的扶射,可以安心睡去。
火光与黑暗的分界线那样鲜明,没有任何阴影能突破这道防御。
睡吧……
没关系。
他安慰着自己,又好像是别的什么存在在耳边这样说。
他的头开始低下,频频点着,眼睛也耷拉着将要闭上,意识将要昏沉的瞬间,“咚咚咚!”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猛得惊醒,紧紧盯着深陷黑暗的门口。
“是、是谁?”他颤抖地问。
“是我。”门外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尤斯。”
“杰弗里,你来了!”尤斯激动地站起来,冲过去就要把门打开,但很快就僵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去,准确来说他根本看不见——
因为他已经跨出了火光的范围,身体完全被黑暗笼罩。
他满脸惊恐,本能地就要后退,但来不及了。
只听黑暗中传来格外刺耳的一声“吱嘎”,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有东西进来了。
正往他的裤筒里钻。
湿软的、黏腻的……一个接着一个。
要塞满了。
被塞满的不止是裤筒,还有他的身体。
那些东西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洞,前面的、后面的,上面的、下面的……
他控制不住地张大嘴巴,干呕不止。那些东西哗啦啦地掉出来,有些挂在了嗓子眼,还在拼命往里钻。
掉出来的那些东西也不着急,顺着裤筒重新爬回洞里,来回往复。
——好满啊。
膀胱要被撑炸了。
肠子,喉管,鼻腔……都要炸了。
隐约间,他好像听见了“嘟、嘟、嘟”的声音。
似一种生物族群叠加在一起的鸣叫,从远至近,最后响在耳腔里,形成极强的共鸣。
它们进到脑子里了!
好痒,好痒……受不了了!
他用力地抓着头皮,一遍又一遍,却怎么都止不住瘙痒的感觉。
他还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哦,是血啊。
要是有把刀就好了,就能把头颅剖开,好好挠挠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