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没?”约伯一脚脚边的荆棘,“这路真他妈难走!”
等了好一会儿,前方的蒙妮也没有回应。约伯有些纳闷,不会是听到他前面说跟梅纳说过的坏话了吧?
也不能算坏话啊……他说的是事实。
梅纳在灯塔算单纯的,他只是不希望梅纳受到蒙骗。
但蒙妮已经很多年没干了,听说之前还被撬锁骚扰过,遭受了一些暴力也没有妥协。约伯和她就住同一层,多少有些了解。
这也是最让他不爽的地方,自己这些年拿命做任务才住上了高层,蒙妮却只要卖几年身。
正心虚的时候,约伯的后颈突然被什么冰凉的物体碰了下,约伯心里猛得一惊,但又很快放松下来,在心里哼笑了声。
他找准时机,倏地转身,做了个丑陋的鬼脸:“小样的!还想吓我——”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还没落完,约伯的声音就彻底地卡在了嗓子眼。他顶着昏暗的火光,对上了一双浅绿色的眼睛。
对方近在咫尺,脸色灰白,瞳孔也很黯淡。它的脑袋没有动,眼珠子却在悠悠转动,似乎在打量约伯。
可这么近距离除了脸还能打量出个什么名堂?
约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蒙妮等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此刻也没注意到他的掉队。
周围安静得过分,好像彻底沉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约伯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大概是突如其来的惊恐麻痹了他的神经,致使身体动弹不得,被迫和面前这位对视着,不敢挪开视线。
余光里,对方的身体完全看不见,也许是被黑暗所吞没,也许是压根没有身体。
可一张脸怎么浮在空中?那不就是鬼吗……
要是黎队在就好了。
也许是梅纳之前说的话,让约伯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念头刚起没一会儿,约伯僵硬的身体竟然隐隐能动了,思绪快速升腾,如果是黎队遇到这种事情会怎么做?
要先冷静,不能慌张,不要回应任何情绪。
约伯缓缓抬腿,小步小步地后撤。
眼看和这位鬼哥的距离逐渐拉远,约伯非但没有解脱的感觉,视线还越来越暗,身体也逐渐被幽暗笼罩着。
他看了眼自己举在身侧的手,火把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那他刚刚怎么看清对方脸的?
视线慢慢聚焦在对方的手上——
原来是这位“鬼哥”手上握着一根火把。
对方缓缓靠近,约伯却再不敢退。
浓墨的黑暗与一个有火但可能不是人的东西,谁更恐怖一点?约伯无法判断,只能僵在原地,任由那束诡谲的火光落到脸上。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说话了:“活人?”
它的声音嘶哑无比,就像负荷运作的旧风箱,听着都嗓子生疼。
约伯心一颤,神经绷得更紧了。
他谨记灯塔生存手册,没有回应未知生物的话。
可污染物会使用火吗?
不应该啊……
也许真的是人。
约伯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抬手,握住了对方火把的空余一截,用力一拔——
没撼动。
“……”
约伯咬了下牙,深吸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对方的火把抢过来!管它是不是人呢,先创造生存条件才是硬道理!
可这次依旧没有撼动,对方的手臂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如山。
就在约伯几乎绝望的时候,对方突然主动松开了手:“你想要……就拿去。”
约伯也顾不得对方的目的了,他猛得抽出火把,紧盯对方的眼睛,缓缓转身,拔腿就跑。但很奇怪,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耳边却没感受到一丝呼啸的风声,也没能追上梅纳他们。
……走散了?
哪怕不是黑天,和队友在野外走散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越是独身一人,越容易被污染影响。
可约伯不敢停下,莫名的恐惧驱使着他逃离身后的那个类人东西。
一直到他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整个人踉跄地向前倒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扶住了面前的树干,勉强稳住身体。
约伯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甚至能一声一声地数清自己的心跳。
前方幽黑一片,完全找不见梅纳他们的身影。
约伯鼓起勇气,缓缓回头,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唯恐又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孔。
好消息:没有重蹈覆辙。
坏消息:被他抢了火把的家伙就在几米外,举着一个新的火把注视着他。
约伯两眼一黑,难道他跑的时候,这东西也在身后狂奔?
可他明明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约伯不是能轻易妥协与绝望的人,他撑着树和那东西对视良久,深吸了数口气,感觉体力回复了一些后,又绕过树干开始逃亡!
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火焰开始向后倾倒,所幸它一直十分坚强,摇曳着没有熄灭。
两侧的余光偶尔能瞟见一些稀疏的树影,区间夹着一些破败的建筑,很快就“唰”得一下过去了。
约伯没空探究,脚下几乎跑得冒烟!
可十几分钟后,实在跑不动的他再回头,那东西还是静静地站在几米外,举着火把注视他。
约伯都快自我怀疑了,难道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没动过?可几乎爆炸的心率提醒着他,刚刚真的跑了很久、很久。
可即便他用上此生最快的逃窜速度,却还是没能摆脱身后的那个东西。
绝望感油然而生。
约伯两眼一闭,崩溃大喊:“我求求你,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别跟着我了!”
没有回应。
约伯在心里祈祷着,快走啊,别缠老子!
但睁开眼,对方不仅
没走,还越来越近。
约伯屏住呼吸,握进了腰上的刀柄。
对方停在了约伯身前一米处,喑哑道:“你、挡住了……回家的路。”
约伯:“……”
他回头,隐约从黑暗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轮廓,而后方几米外就有一个破败的舱门,和挂满污渍的灰色墙体连在一起。
约伯颤颤巍巍地问:“不是兄弟,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啊?”
……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阿塞莉苦恼道,“巴德好像还认识我,不想让我跟着,就把我绑住了。”
“对不起老大,我没有照顾好巴德,还让他跑丢了。”
黎危一边用小刀割开藤蔓,一边嗯了声:“没关系,我来找你们了。”
阿塞莉的手腕被勒出了一圈痕迹,不过却没有充血的迹象,和手臂周围的肤色一般无二。
“老大,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吗?”
“嗯。”
“老大,我可以抓着你的衣角吗?”
黎危回答:“不可以。”
阿塞莉哦了声:“那好吧。”
一大一小并排向前走去,周围的植被不算茂盛,树木也较为稀疏,十分荒凉,前进得不算太艰难。
虽然抓衣角的请求被老大拒绝了,但阿塞莉还是想贴得近一些,这样会很舒服。她跟得很紧,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线索。
“老大,这里有血。”
黎危顺着阿塞莉所指的地方看去,一条带刺的藤蔓上挂着丝丝血珠,应该刚弄上不久。他将火把置于藤蔓下方,将血液灼烧到干涸,很块,一条细到几乎透明的寄生虫暴露在空气中,挣扎着扭动细长的身体,像在跳舞。
直到寄生虫彻底失去动静,成了一条虫干,黎危才收回火把,继续前进:“快到了。”
阿塞莉眨了下眼,快步跟上:“老大,你心情不好吗?”
黎危反问:“有吗?”
“好像有一点。”阿塞莉小嘴叭叭不停,“老大,你的水晶在哪里找到的?”
她注意很久了,黎危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一直握着两块颜色不一的水晶,来回摩擦、把玩。
“一条蠢龙送的。”
阿塞莉唔了声:“是带你飞的那条黑龙吗?它很蠢吗?”
“别的龙不知道。”黎危慢条斯理道,“它挺蠢的。”
阿塞莉长长地哦了声,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她也想要水晶。
或者说,她也想看看黑龙山谷长什么样子,就像她想吃大海里的生鱼片。
她见过的地方太少太少了,很多时候,只能透过灯塔的窗口去看世界。
可世界那么大,窗户那样小。
前方的黎危突然停下,阿塞莉来不及刹车,脑壳撞上了黎危的腰背。她甩甩晕乎的脑袋,问:“老大,怎么了?”
黎危望着无边的黑暗,突然收回两颗水晶,并抛起了骰子。在快速的转动之后,最上方的小面跃出了81的数值。
黎危检定的是污染值。
他们俨然闯入了一处高污染区域,大概率是个回响之地。
忽明忽灭的火光笼罩着两人的身影,周围的黑暗没有边界,蕴藏着数不清的危险。
黎危把火把递给阿塞莉:“拿好。”
阿塞莉乖乖拿着,感觉头发被拨动了下。她抬头,看到黎危锋利流畅的下颌线,还有抬起的双手。
黎危解开阿塞莉凌乱的头发,重新捋了几下,再编回原来的马尾,绑上皮筋。
当然,肯定没有巴德烈编的好,毕竟他只有给章鱼触手编打结的经验。
“走了,跟紧。”
“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