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踩电线和水。”
“知道了。”
微弱光线忽闪忽闪的走廊比全黑还要惊悚些,上一秒还无事发生,下一秒灯光再次亮起时,就会晃过几道怪异的身影,但一个眨眼,灯光又灭了,一切尽数消失在了黑暗中。
旁人在这,恐怕已经被折磨到精神衰弱来了,但黎危和阿塞莉都很平淡,完全当做没看见,后者甚至还惦记着生腌触手片。
“老大,你养的那只章鱼没和你一起去山谷吗?”阿塞莉问,“我们后来有找过,它不见了。”
黎危淡道:“去了。但它犯了错,现在是惩罚期。”
阿塞莉问:“罚什么?”
黎危:“罚它不许跟着我。”
阿塞莉张大嘴巴:“好严重!”
黎危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电缆,走向右侧明显是下坡的通道,尽头一片幽暗:“那你努力一点,不要犯错。”
阿塞莉老实点头,说会的:“巴德没有犯错,他也可以继续跟着你吗?”
黎危看了她一眼:“他被寄生虫感染的时间太久了,不是弄出虫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阿塞莉大概率没听懂黎危的言下之意,追问道:“那要怎么办呢?”
“需要很好的医疗环境、强效的药物……”黎危眸色微动,“或者一个可以解决病毒感染的觉醒者。”
阿塞莉抬头:“可这些我们都没有。”
两百人的车队里确实没有,但黑龙山谷有姬穆。可现在姬穆不知所踪,就算活着出现,恐怕也不是清醒的状态,很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
“先找到他,看看情况。”黎危环顾四周,“这里是研究所,应该存有一些强效药物,虽然可能过期了,但不意味着就失去了作用。”
“好的——这里有蘑菇诶!”
黎危顺着阿塞莉的目光看去,墙角的缝隙里竟然钻出了一些蘑菇。和外界蘑菇林里的那些巨大的异变蘑菇不一样,它们小而精致,最大的一颗也不过黎危的手臂长。色泽也没有外面那些蘑菇鲜艳,都很暗沉,长有奇怪的图案与斑点。
“不要碰,可能有毒。”
“好吧。”阿塞莉有些想吃,可圆滚滚的肚子塞不下更多的东西了。如果阿爹在就好了,他会解决的。
从下来开始,两人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已经进入了研究所的重点区域。周围逐渐出现了很多打不开门的实验室,一看就是报废多年的状态。
实验室的布置大多雷同,中间都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玻璃舱,顶上放置着一个正方形大小、材质看起来像水晶一样的容器,黑色的狭长管道从容器的底部散出,像触手一样包裹着玻璃舱。
仔细看的话,玻璃舱的外表有很多洞,目测刚好和黑色管道相匹配。
周围的地面上长出了一些湿黏黏的苔藓,玻璃也蒙上了绿油油的荧光。
除此之外,实验室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就连身体数
据监测仪器都在实验室外面。
一路走过去,都是这样的情形。
实验室里的黑色管道有的已经断裂,有的还插在玻璃舱里,但无一例外,玻璃舱和头顶的容器都还完好无损,无比坚固。
什么样的实验体才需要这样的待遇?
黎危突然停下。
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响动:“砰——”
“砰!”
“砰!!”
好像是什么东西砸门的动静。
黎危缓缓走近,隔着一个实验室看到另一边走廊上有一只体型巨大的水鲎。
它长得很瘪,像鳖一样,壳下是正在蠕动的数不清附肢,前端的口器很像甲虫的钳子,上方有一对复眼,两侧延伸出数条细长的触须,倒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像极了粗长可怖的触手。
除此之外,尾部是一对像剪刀的剑尾,生有锋利的锯齿。
阿塞莉小声喊:“巴德!”
巴德烈就在隔开他们与水鲎的实验室里,正靠着玻璃舱剧烈颤抖,看起来不人不鬼。他本就粗糙的脸部皮肤被寄生虫钻出了诸多细密的孔洞,却没有鲜血流出,裸露在空气中的四肢也已开始溃烂,惨不忍睹。
黎危抛了次骰子,看着正上方的数值说:“还活着。”
阿塞莉认真附和:“活着就好!”
巴德烈的情况已经明了,应该是研究所很多年前抓来了水鲎母体做研究,所以寄生虫感染巴德烈后,感受到了母体的饥饿召唤,就操控着巴德烈往这边来送餐。
这东西甚至算不上污染物,只是个活在回响之地里的异变生物罢了。
研究所的危险之处还在别的地方。
黎危观察了会儿,实验室的门在水鲎那一侧,想把巴德弄出来就必须杀死或引走水鲎,但它的体型比壮硕的巴德烈还大一些,足以可见有多恐怖。
阿塞莉刚小跑出去,想制造些动静给黎危创造机会,就被抓住后衣领拎了回来。
“怎么了老大?”她抬头问,“我跑起来很快的!”
黎危将火把递给她,绕了个弯走向对面:“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你私下里见到的和我有关的事情——以及离我远点。”
这句话有些绕,阿塞莉没完全理解。
但很快,她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在微弱光线下看到了极为血腥暴力的一幕——
水鲎拥有一绝的防御力,甲壳之外全是攻击利器,它本来正在狂躁地撞击玻璃,想闯进废弃的实验室吃掉巴德烈。
黎危缓缓走近,一手松松地握着刀,一手抛起骰子。就在骰子落下的刹那间,水鲎就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
背对阿塞莉,黎危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刹那间,水鲎动了,却没有攻击黎危,而是开始发疯的自残行为!
它用口器碾断了自己的触须,锋利的剑尾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插进了自己身体,全身血液都像沸腾了一般,庞大的身躯猛得颤动着,暗红的血液
沿着甲壳边沿流在地上,汪洋如海。
黎危踩在血上,一步一个脚印。
阿塞莉睁大眼睛,亲眼看见黎危剥下了水鲎的巨大甲壳,暗红色的血溅在两侧的玻璃上,死而不僵的密集附肢全部肢解,像是废弃的零件一般被扔在一边。
而血液里隐隐蠕动的寄生虫们,没有一条靠近黎危。
他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下,拉得狭长扭曲,手起刀落,如同死神。
阿塞莉再次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老大心情不是很好。
水鲎死掉后,巴德烈颤动的幅度明显变弱了,体内的那些寄生虫似乎失去了目标,不再试图控制他。
解决掉这只水鲎,黎危看向左手边。面前是一道厚重的玻璃门,与周围的墙体严丝合缝,外侧的刷卡处竟然还亮着微弱的红光,而权限卡赫然就在巴德烈的身旁。
显然是还有一丝意识的巴德烈自己把自己关了进去,不想成为水鲎的盘中餐。
“巴德。”黎危平静唤道,“过来。”
理论上,这么厚重的玻璃墙会隔绝外界的所有声音,但巴德烈竟然好像听见了,他僵硬地抬起头,像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缓缓爬了起来。
黎危命令道:“拿上卡,开门。”
巴德烈握住权限卡,一步一步地走到门口。他那双仍有寄生虫钻进钻出的眼睛紧紧盯着黎危,手臂机械抬起,将权限卡插入卡槽。
“滴”得一声,门开了。
一阵风吹过,走廊上的废纸文件飘得到处都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黎危眼前的一切完全变了样子。
黑暗散去,白晃晃的灯光亮起,实验室不再破败,墙角缝里的蘑菇与苔藓消失不见,变得干净整洁。
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的也不是巴德烈,而是一身白大褂的陌生研究员。对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抹敬重,非常拘谨地招呼道:“少将,您是想看看我们对水鲎的研究吗?”
侧面的走廊上,尚且没那么稳重的克里小跑着走来:“长官!您真的……”
看到他旁边有人,克里倏地闭嘴,等研究员识趣离开,他才略带激动地开口:“您真的毫发无伤地从黑龙山谷回来了!”
一旁的玻璃镜面倒映出黎危的身影,一身军装,面色清隽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