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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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通道。

黎危站在刻着神光教标志的大门前,灯火通明的管道预示着前不久刚有东西经过。

也许是人，也许是祂们口中的“怪物”。

不论是黎危在“回忆”还是共灵状态下看到的研究所平面图，都没有标出这条通道。

地上的蘑菇为黎危指明了方向,并终止在这条通往未知的大门前。但于黎危而言，周围越见浓郁的污染气息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深渊。

这条通道通往深渊。

黎危闭了下眼,试图舒缓身体的不适,之前在蘑菇栽培室的遭遇，就好像有人隔空给他敲了一计大锤，硬生生压断了他所有的神经与思绪，和之前在山谷陷入“幻境、回忆”的循环一样,毫无缘由与预兆。

即便此刻,时不时还会传来一阵阵刺痛的余韵。

“哼……”

黎危闷哼一声，胸口突然传来一股阴凉的感觉，瞬间抚平了那些仿佛扎在神经上的痛苦。

他垂眸看去,代表伴生物的标志仍是之前闭合的状态,并无一样。

他抬手抚过去,沿着狭长凸起的上端一路向下，直到停在苍白胸肌的正中央。

想起X13项目与秩序者的本质，黎危没什么情绪地拢了拢衣衫，大步走进通道。

突然,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一路平安。”

“……”

黎危回眸,再次看到奈林的面孔。

几百年前的七号通道和几百年后并没有太大变化,以至于不是奈林开口,他都没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再次共灵了。

“会的。”这具身体说,“记得给我备上美酒。”

奈林笑道：“把我多年的珍藏全都拿出来伺候您也不成问题。”

叶莱应该也笑了声：“走了。”

这段画面应该是非常早期的时候，奈林眉眼间的郁气尚且不深，只有对恋人的满眼担心。

黎危想起之前的记忆里,他被派出主城的任务就是前往七号深渊，取什么污染源。

看来这个叶莱应该是在不久后接替了他的工作？

如果如此，那确实应该担心一下，深渊这种地方无论如何都不是常人应该轻易进入的领域。

“等一下！”奈林当着所有研究员的面，上前抱住了“黎危”，耳语道，“下次见面就是主城了，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这具身体放轻语气，“摸清楚最高议庭的目的，这么离奇的研究项目为什么能通过批准，审议长到底在想什么——以及，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奈林说，“至于你的要求我只能说尽力……但她的心思总是让人琢磨不透，最好祈祷她是真的想带领人类走向更好的未来。”

“我不怀疑她的初心，只是这条路真的对吗？”

叶莱的尾音轻飘飘地散了，通道外的人影尽数消失，黎危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又回到了现实。

他转身()，????()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周围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下，画面再次发生微妙的变化。

身旁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是穿着防护服的贾斯廷：“偶尔在梦里，我会听到深渊的呼唤。”

“祂说了什么？”

“大意是能满足我的一切愿望。”贾斯廷的笑声传出厚重的防护服，“我告诉它，我想要的一切都能通过科技和人类可操控的手段实现，不需要祂。”

“继续保持，不要被蛊惑。”

“只是梦而已。”贾斯廷说，“污染不可能穿透研究所的防护，我们每个月都会给研究员们进行统测，没有任何人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

“那最好不过。”

一眨眼，时间再次递进，有人在修复两侧墙上的教会标志，看到他路过低声问好：“少将。”

“少将。”

“嗯。”

他脚步不停，每走一步，画面都会发生改变，时而孤身一人，时而有研究员们作伴。

有关这条通道的无数个历史节点在瞬息之间闪回、递进，甚至能听到两段时间线交叠的谈论声。

上一个画面的研究员身影会和下一秒窜起的火焰重合，这一刻身边人的话音未落，下一个节点的谈论就已响起。

黎危被迫回顾着这段过去，几乎分不清自己与叶莱。他们曾在很多个不为人知的瞬间穿过在这条长长的通道，前往深渊，一次次地带回来“可控的污染”。

这也是X13项目的一环，是奠定秩序官的基础之一。

直到站定在通道尽头，面对一片混沌的黑暗时，历史的画面终于停止了闪回。

黎危等了会儿，确定只剩下现实以后，他踏入黑暗，再次按亮对讲机，依旧是两长一短，只是仍旧没有回音。

即便觉得X13计划愚蠢无比，黎危还是再次使用了骰子，经过检定，那个“蘑菇女孩”没有说谎，巴德烈科登等人真的都进入了七号通道，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动。

于是黎危短暂地放过了它。

黎危对污染物并没有什么厌憎的情绪，只是立场不同。但近百年的任务习惯中，他也并没有放过任何污染源的先例，就如那句非我族者，皆为怪物，在人类的生存面前，其它物质的生命都不重要。

蘑菇女孩是这个回响之地的污染源之一，但并不是核心。

养育间的孩子与躲藏在仓库的研究员，架空层白骨堆里的姬穆队友，长着诸多触手的怪物……以及回忆里很有存在感的贾斯廷。

黎危突然想起之前在山谷捡到过姬穆的任务记录本，里面写过几段凌乱的文字——

【他们都死了。

或许死的是我。

是我杀了他们，还是他们杀了我？】

目前可以确定，姬穆的队伍来过这里，并死了大半……如果她就是在这失去理智堕入混乱的呢？

那么结合她记录的那些文字，这个研究所的污染模式便呼之

()欲出了。

难怪米颢描述出来的怪物形象十分眼熟。

黎危确实见过。

弄清楚了这些，黎危的呼吸松了松。只是一些脱离研究所之外的东西还是有如一团迷雾，让他十分在意。

-

山择紧紧抓着同伴的胳膊，这是他当前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太小了，光晕根本散不出去，裘德与科登的面孔时隐时现。山择没一会儿就回不安地询问：“你们还在吗？”

裘德仗着黑暗无人可见，掏了下发痒的裆：“闭嘴吧，嫌他听不见是不是？”

之前，他们吃了塔特与米颢送来的食物，就不可控地陷入了幻境，一心只想进食，等再次恢复神志已经来到一个亮堂的通道，阿塞莉和巴德烈不见踪影，塔特蹲在旁边磨刀，有如准备宰杀猎物的屠夫。

裘德趁其不备一把夺过，和塔特打成一团。

后者还不忘狂妄地说：“你们应该感谢我……她说要把你们送进深渊自生自灭，而我会给你们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机会！”

所谓大我，就是成为食物。

“米颢不愿面对的现实我来面对！孩子们长不大，就是因为一直在吃蘑菇！”

“他们需要更多的营养，需要血与肉的滋养！”

塔特的能力应该与速度有关，划过的刀锋快得不可思议，裘德还没躲过，下一道寒光就又来了。

他只能硬挨一刀，抽空操控地上的火把，烫醒山择与科登，然后对塔特进行灼烧。

但令人错愕的是，烧成火人的塔特不顾疼痛地冲上来，大有要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不是说我们是人类的希望吗？”

“不是说为了让我们成为秩序官可以付出一切吗！？”

“现在后悔了？”他狞笑着，癫狂道，“我们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们笑着旁观，我们快要饿死的时候，你们私藏了全部食物——”

裘德只能分析出这个塔特可能也是曾经的实验品之一，但后来长大了。他忍着刀伤带来的剧痛，冲被烫醒的两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操！”

刚醒就要面对一个火球人，身上时不时散出黏焦的臭味，怪异无比。但山择与科登顾不得什多想，一脚蹬开扑来的塔特，慌不择路地冲向通道一端，却没想到闯入了一片黑暗。

这里不是研究所。

周围寂静、阴冷，脚下像是天然石地，走起来磕磕绊绊，即便裘德手端火焰，也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范围。三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慢吞吞地挪动。

裘德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像三个死基佬。”

“你下面还能使？”科登冷哼道，“以后还想过性|福生活，你可就只能成为死基佬了。”

“去你妈的！”

山择看不见，只能皱起眉头：“别吵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我闻到了血腥味。”

裘德没好气道：“暂时死不了。”

“真没事？不用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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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择摸向后腰：“我的对讲机丢了。”

科登叹了口气：“我的早丢了。”

裘德说：“要对讲机有什么用，还能求援不成？”

“万一梅纳他们还活着……”

“我们又不是没呼叫过。”裘德冷道，“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其他人就只能看命了。”

科登莫名想到了黎危，也许就算他们活着回去，也会被黎危绝情地抛弃。

他们这波也算闯了大祸，怎么就冲动到在黑天离开大本营出来找人呢？又或者说，从踏出营地的那个决定起，一切真是他们自己的意志在操控吗？

污染接收到了他们对同伴失踪的担心，于是加以利用，催化他们想要出来寻找的想法……

“那里有个火把！”

三人只能看到一团小小的火光亮起不远处的地面。

他们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出口，只能像只三头蛇，强行挤进裘德操控的火光范围，慢吞吞地挪过去。

多一个火把，就多一点生存希望。

四周没有植物，没有生命，唯有永恒的黑暗。

同性的体温让裘德烦躁不已：“怎么一点可燃烧的物质都没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腿先一步抵达了火把的位置，不用看脸都知道是塔特。

科登摸到了旁边的石壁，连忙拉着山择和裘德躲过去，他们不约而同地探出脑袋，葫芦串似的窥伺侧后方。

只见塔特身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他像没事人一样拾起火把，四处走动，应该是还不死心，想找到他们再杀死作为食物。

然而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可怕一幕发生了——

火把的光照范围里，一条粗长的触手一闪而过，但塔特毫无所觉，紧接着噗嗤一声，似乎有什么穿透了塔特的身体，他瞬间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山择呆了一下：“死了？”

科登压低声音：“是那些怪物！”

很快，周围就传来了一些东西踏在地上的“脚步声”，不似人类的频率，越来越近。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穿透嗓子眼。

两三米外，一道若隐若现的绿灯亮起，长亮了两下，又短暂地亮了一下。

山择咽了下喉咙——好像是他的对讲机。

最重要的是，梅纳和他说过，黎队最近喜欢用的暗号就是两长一短或两重一轻。

可即便对讲机这么近，山择也完全不敢动弹，哪怕只是弯个腰，他都会脱离火光范围。

那头会是谁？

黎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巴德烈都快挂了，应该没能力使用对讲机，要么是阿塞莉，要么是梅纳。

他在心里不断祈祷，千万别说话，别把怪物引来了……那头的人回应了他的祈祷，没发出丝毫声音

()，然而惨剧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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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僵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只怪物也顿了一秒。

“跑！”山择的高呼刚出声，迈出的步伐就被石头绊倒，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别管我了！快——”

“噗嗤！”

有什么刺入他的心脏，又猛得抽出，像锋利的刀尖，又像尖锐的触手，飙射出来的血液撒在他自己的脸上，是温热的。

陷入黑暗的刹那，山择隐约听到了深渊的声音，不是人话，只是一种奇特的频率，不断操控摆弄着他的意识，蛊惑他放弃、堕落……甚至死亡。

“山择！”

裘德与科登折返回来，将山择一把捞起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开始狂奔。

山择的面庞在火光范围里晃荡，声音被颠得颤颤巍巍：“别管我了……”

“我只是肩膀被插了一刀。”裘德大概第一次这么冷静，边跑边说，“这么浓的血腥味不是我的吧？”

“是山择。”科登喘着粗气，“我衣服都被血浸透了——”

“把我放……”

“闭嘴！”裘德一边骂一边回头，“那东西好像没追上来，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包扎，我裤子还能撕出几条‘止血带’。”

山择发出一道虚弱的笑音：“看不出来挺讲义气啊你……”

他是医生，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伤势……除非天降神医与医疗室，能立刻给他做手术，否则就算黎危在这也无力回天。

裘德与科登都从山择的沉重中意识到了什么，氛围顿时陷入了窒息的寂静，只有两人狂奔带来的破风声呼呼作响。

山择微不可闻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别停……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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