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随它吧

梅纳靠坐在车厢里,轻声问：“山择真是被怪物杀死的？()”

“??扔??()?[()]『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科登面不改色道，“还能是我跟裘德杀的？”

梅纳没有说话，出神地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虚焦。

科登在旁边坐下,轻叹了声：“都结束了，梅纳。”

尽管他们只在研究所待了三天，却好像过了一个月那么漫长。

“阿塞莉……”

“现在这世道，死谁都不奇怪。”科登拍拍梅纳的肩，透过矩形的车厢口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荒野,“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以是阿塞莉。”

梅纳冷不丁地问：“我们真的回来了吗？”

“你是指阿塞莉吗？被石门……”科登不忍说下来，“她应该就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位阿塞莉,纽厄尔是人偶师，以前又和安格尔交往密切,为提高女儿的存活率,将她的部分躯体替换成义肢也不奇怪。”

“是吗。”梅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自己的能力总是不分敌我,所以梅纳曾经像问过安格尔，将全身外壳都替换成金属与太岁的可行性，这样处于虫群中央的他就不会受到致命伤害了。

但安格尔直接泼来一盆冷水：“人是什么构成的？血肉、神经与内脏，当身体的大部分结构都被替换成了外物,你觉得你还是人吗？真的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人类虽然渺小，却是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有血有肉才是人。

而阿塞莉死的时候，通道灯火通明，视线完好。

当时梅纳离得不远不近，完整目睹了阿塞莉被压碎的全过程,没有碎裂的骨骼，没有迸射的血液，就连沾着脑花的头颅都是金属片。

这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这不可能。

在灯塔和他们朝夕相处两年的阿塞莉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存在？

梅纳认识的阿塞莉古灵精怪，有自己的喜好，喜欢好吃的，讨厌虫子，有点淘气，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是趁着纽厄尔不注意偷偷跟他们出去……

纽厄尔脾气太古怪，除了黎危，没有队伍敢带阿塞莉，生怕遭受纽厄尔的报复。

每次任务结束，纽厄尔都会怨气冲天地来接阿塞莉，但因为对面是黎危，只能敢怒不敢言地阴阳两句。

阿塞莉会乖巧一阵，甜甜地叫上一声“阿爹”，每到这时，纽厄尔的眼里都会滑过柔情。

但过不了多久，阿塞莉又会偷偷跟着黎危跑出去……纽厄尔恨得牙痒痒，却没有办法。

梅纳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这样灵动有活力的阿塞莉，怎么可能是被石门压垮的一堆金属？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要么一切都是假象，此刻他仍处于幻觉之中，要么就如他之前推测的那样，阿塞莉一进研究所就被感染了，成为了身上长满蘑菇的小女孩。

即便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梅

()纳仍然这样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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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者猫界第一噜提醒您《旧日回响》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车外，一道颀长的身影挡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

“黎队。”

黎危已经恢复了过往的衣冠齐楚，好像研究所的狼狈从未发生过，但他手上缠起的绷带仍说明了之前的一切刚过去不久。即便是黎危，也难免被刻下了印记。

科登意识到他是来找梅纳的，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去吃点东西。”

黎危嗯了声。

待科登的背影走向篝火堆，黎危站定在车厢入口，问：“怎么样？”

“我不知道……”梅纳抬头，看着逆光的黎危，“老大，它们真的罪不可赦吗？”

黎危知道梅纳在说什么：“没有什么罪不可赦。”

只有立场不同。

当污染物与人类无法共存时，那么它们便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万物都是利己的，种族存亡关头，其它生命或非生命存在的意义便可有可无了。

如果狼与羊都生活在同一片圈子里，那么，不会有任何一只狼会因为羊的善良饿死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一只羊因为某只看起来可怜的狼反杀生存的机会。

——“以人为本”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守则。

梅纳的声音有些颤：“可她甚至救了我。”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系起来的布条，解开后，里面竟然是几朵很小很小的蘑菇，只比指甲盖大上了那么一点儿。

“我当时被……袭击，感觉快要死了。她喂了我一颗药，等出来以后我才发现是这些蘑菇……可我真的好起来了。”

黎危没有责问梅纳为什么要在高污染区域随意进食：“那贾斯廷也算得上救了他们所有人，毕竟他们的身体虽然腐烂，意识却存续了九十多年。”

梅纳发现自己很难再像以前一样，不带脑子不去思考，无条件听从黎危的话了。

“研究员们也吃过蘑菇，但并没有变成养育间那些人的状态。”黎危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准备离开。

研究员们发现了蘑菇的问题及时止损，最终结局是饿死，但至少没有成为那种污染性蘑菇的寄主。

养育间的人也必然不是吃了一朵蘑菇就步入了死亡，而是日复一日的食用过后导致身体变异。

因为阿塞莉并不是想杀死所有人，而是希望大家不被饿死。

大多数生前为人类的异种造成污染的初衷都不是出于恶意，可导向的结果就是为人类的覆灭增加了一些进程。

很无奈，也很悲哀。

人类无法控制绝境之下的自己不受蛊惑，人人都有妄念，或伟大似想要文明之火延绵不绝，或简单到只是想活下去……

当念头诞生的那一刹那，污染便敲响了胜利的钟声。

人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所以昔日，人类成了祂们最好的养料。

“老大。”梅纳看着黎危的背影，突然开

()口，“您可能不记得了，其实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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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跟您说过谢谢。”

这句突如其来的感谢带着说不出的疏离，梅纳抠弄着指甲盖周围的死皮：“我知道，您可能是对的，但我确实做不到像您这样……‘人人平等’。”

好像对于黎危来说，无论生前是怎样的交情，变成污染物以后就只是敌人了。不代表任何感情，不具有任何意义。

没有怀念，没有痛苦。

梅纳做不到，他是个偏感性的人，否则不至于当初父母找关系给安排好了撤援的退路，却偏偏因为黎危的救命之恩留在了地表，加入了几乎必死的抵抗。

当然，这从前就没说出口过的矫情话，以后恐怕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到了喻领知口中的“叶莱”，在喻领知的记忆里，叶莱才是最高指挥官，那黎危是谁呢？

尽管梅纳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也清楚污染物的说辞并不可信，却还是忍不住产生丝丝缕缕的怀疑。

到底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

梅纳痛苦地抱住脑袋，仿佛仍有血腥味在鼻间蔓延。明明他已经洗了无数遍手，为什么还会感到恶心的黏糊？

……

黎危又去见了蒙妮一次。

回来的路上大家都不在状态，几乎没做交流。

“黎队。”约伯在车门外，低声道，“她按照您说的睡一觉，醒来后就不对劲了。”

黎危问：“什么都没说？”

约伯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黎危拉开车门，弯腰跨了进去。

约伯算是队伍里受到影响最少的人了，本来还想和黎危说一下自己的发现——

他悄悄把研究所用来检测是不是人的仪器带回来了，想着说不定以后能用到，但拆开以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只能亮绿灯，本来连接红灯的那根线也连在绿灯上。

所以根本就是研究所的那些污染物在“自欺欺人”。

也许很早前的一天，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可能是喻领知，可能是康加，也可能是米颢或塔特，他们突发奇想用仪器检测了一下自己，然而却看到了红灯亮起，仪器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

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掩耳盗铃般篡改了仪器线路，以此证明自己还是人类。

既可怜，又可恨。

车厢里，蒙妮脸色极差，状态没比梅纳好多少，看到黎危的刹那，脸上的不安与惶然清晰可见。

黎危并没有靠得太近，他在车厢口坐下，顺便为自己带上手套：“在研究所都听到了什么？”

“……”蒙妮张张嘴，轻轻地偏了下头。

黎危问：“是听到了超乎你认知的东西——还是该听到的，但没听

()到？”

蒙妮嘴唇嗫嚅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

黎危了然：“两种情况都有？”

“……”

蒙妮的沉默已经给了黎危答案，他没有刨根问底，将手套的最后一道褶皱捋平，弯腰离开了车厢。

蒙妮想叫住黎危，可对未知的恐惧完全淹没了她。

她彻底分不清信息的真假了，她听到的那些声音里，到底哪些是污染虚构，哪些是真实的过去？

她就快丧失对真实的感知能力了。

-

伯蒂轻声问：“您真的要离开？”

黎危眺望着远方：“怎么，要背着我失序的风险挽留我？”

伯蒂确实做不到。

她提前拆穿一切，就是希望黎危仍留有理智，知道怎么做对队伍最好。眼下，黎危选择自主离开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一旦黎危已经失序，那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秩序者不像觉醒者，无论对方多么强大都可以搏一搏。秩序者的强弱就是绝对性的压制，失序的黎危可以悄无声息地影响她，但她或是什克斯琴做什么都不可能撼动黎危的理智，也许死亡造成的污染是唯一机会。

伯蒂闭了下眼：“祝好。”

“出发吧。”

“是。”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听从黎危的指令，伯蒂快速集结了所有人，当下比出发已经少了二十多人，车厢显而易见地宽松起来。

黎危上车前朝后看了一眼，几天不见消瘦一圈的戴贺莱正紧紧盯着他，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他再次被人替代。

黎危没有理会，照例上了一号车，什么都不知道的克里坐在驾驶位上：“老大，您怎么样？”

“凑合。”黎危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您养的那只章鱼在兹加平原走丢了，抱歉，我没能找到。”

能找到才奇怪。

黎危说：“随它吧。”

克里感觉怪怪的，这句“随它”就好像那章鱼是个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物一样，说不出的别扭。

车队再次启程，在宽阔的荒野中掀起一路尘土。刺眼的光晕就追在车队后面，将昏暗一点一点地蚕食。

克里认真看路，黎危突然冷不丁地开口：“交给你一个任务。”

克里浑身一震：“您说。”

黎危依旧闭着眼睛：“到红枫路以后，我会离开队伍——不要问为什么。”

最后一句堵死了克里的疑问。

“你的任务是盯住所有秩序者，当看到他们出现自言自语或频繁恍惚的情况时，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们带离队伍——并杀死。”

黎危的语气随意到仿佛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克里呆了半晌，险些忘记打方向盘，随着大部队一个急转弯后才偏过头，看向老大平静而冷淡的侧脸，呐呐地问：“这个也不能问为什么？”

黎危的不言说明了一切。

克里深吸口气，像记忆里无数次无理由地服从命令一样：“收到，我会倾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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