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们从睡梦中醒来,推开窗户,刚要呼吸新鲜空气就看到外面街道上站立不动的身影。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惊慌之余,城里溢满了窃窃私语。
“天啊,到底怎么了?”
“这都第几个了?”
“城里是不是出了个杀人于无形的恶魔觉醒者?”
“别胡说八道!我听我的监管朋友说啊,是下城区的瘟疫蔓延过来了!”
“我的天!那我们是不是不要出门啊?赶紧囤点吃的喝的……”
“最好是,汉萨姆大人也没发话,咱还是抓紧自我隔离吧。”
“哦哟!”一个路人被突然窜出来的黑影冲倒在地,“谁啊他妈的!……狗?这谁家的狗!”
一条黑狗回头看他,毛发油光水滑。它咧开嘴,冲着男人龇开锋利的牙齿,凶狠地“嘶哈”数声。
“妈呀……巡逻的士兵去哪了!?这有条野狗,快打死啊!!”
“巡逻兵没空呢,西岸修道院那边好像出了大乱子!你跟条狗计较什么,我前面就看见它了,好像是在找主人。”
“呸!”路人重重地吐了口痰,“这主人也不是好货,养这么一条傻狗想干嘛?”
黑狗没空和他计较,迈开四条腿朝着主城中心的宫殿狂奔。
没过多久,它身后就传来一阵惊恐的喧哗,黑狗紧急刹住脚步,站在斜坡上回首看去,只见骇目惊心的一幕——
下城区的天空突现异状,就像突然被烟头燎过的白纸,烫出了一个洞。洞里一片幽暗的虚无,并且还在逐渐扩大,吞噬周围的光晕。
站在高楼的人们可以窥见,瘟疫区的街道、建筑也逐渐被凭空而起的虚无吞没。
“天破洞了!快跑啊!!”
“又一个末日来了!”
“跑哪去?汉萨姆大人还在封城呐!”
“肯定是祂们回来了,祂们回来了!”有人流着泪跪下,痛苦地折下脊梁,“战争从未胜利,我们仍是蝼蚁!!”
“仍是蝼蚁……”
“放过我们吧……神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仍然想活下去的居民拎起包袱,拉上自己的朋友、家人,背离这些悲观、盲目祈愿的人们朝着城门口狂奔。
劳丽拉着女儿伯妮塔,与人群逆行:“一定要找到你爸爸……就算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伯妮塔怒不可遏:“他走了都没有跟你打一声招呼!”
“他一定是有急事!”劳丽固执道,“他和我承诺过的,他会留下,我感觉到了他的真心!”
很快,母女一人就被逃窜的人群冲散。
劳丽急得晕头转向:“伯妮塔?伯妮塔!!”
人们一股脑地挤向城门口,激动地拍打大门。
“开门!”
“快开门!让我们走!”
“汉萨姆大人肯定出事了,不然不
会不管我们的!”
“快开门啊!”
居民们群情激愤了半天,才发现这些士兵完全没有反应,他们站在瞭望塔上,就像一个个摆设用的木桩子,不仅不回应他们,甚至没和他们对视一眼,一直看着墙外。
“完了,连士兵也……”
“不管了,我们自己开门!”
厚重的大门并没有锁上,谁想走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从前的大家活得非常安逸,并不想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们合力顶开门,一股脑地向外冲,还没反应过来前方是什么,人就已经没了。
后面的人看清楚了,惊恐大喊道:“停下,快停下!!”
残有理智的居民们紧急刹车,只见城门外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开阔大路,也没有怪物与污染,只有一望无际的虚无。
第一批人的手先碰到,于是手消失了,因为来不及刹车,身体也尽数栽进了虚无,被一点点削成薄片,最后化为一团看不见的烟雾,彻底散去。
也有人及时止住了脚步,于是碰到虚无的那部分身体什么都没剩下,还在光晕下的身体缺口溅射出大量鲜血,喷得到处都是。
他们惨叫着捂住手臂豁口,或是迈进去的半条腿没了,只能跪地哀嚎。甚至有人顶着血肉模糊的脸茫然回头,问惊恐的大家:“怎么了?……我怎么了?”
“你的脸……”
这人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便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窒息的心悸涌上众人心头,他们呆滞着,脑海里都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我们这些年活在什么地方啊……”
-
游厄毫无情绪波动地陈述事实:“外面乱成了一团糟。”
“嗯,要坍塌了。”
黎危看了眼窗外,远处天空的破洞越来越大。他没有停下找画,而是按下对讲机问:“现在有多少人到了运输站?”
对讲机范围有限,那边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一百……五……人。”
“其余未到的成员继续赶路,不要理会城里的乱子。”黎危略带了些神谕的力度,命令道,“到运输站以后,除非看到了虚无,所有人都必须站在原地不要动作,等待我的下一次通讯。”
这个虚假的主城坍塌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危机解除,相反,这代表之前的表面安宁彻底终结。
从运输站原路返回绝对不是什么好计划,哪怕黎危没有看到城门口的那一幕,也知道盲目离开并不是真正的生路。
这座“庇护所”之外绝对没有更多的世界,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解决污染源。
“没有——”黎危站在画海之中,环顾四周,竟然找不到一张符合他想象中的画。
周围的大部分画里都是人,偶尔会看到一些动物或物件,比黎危脚下的这张,就是一头陪伴农场主一十多年的牛。
它在战争中消逝了,农场主舍不得,想
要它活过来。
再往远处跳几张又是一只鹦鹉,同样是陪伴主人多年的爱宠,甚至有人想要复活自己精心种植了一百多年的植物……但大多数画里都是人。
各种各样的人,有谁的邻居,谁的父母,谁的孩子,谁的爱人。
每一张画都栩栩如生,有如活物。
黎危也算错怪了汉萨姆,他这些年困在宫殿并非完全无所事事,除了和人宠苟活就是作画,不断作画。画的不是作品,而是一个又一个饱含痛苦与哀切的心愿。
搜索完毕的游厄说:“我也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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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危不置可否,他不是觉得游厄会骗自己,只是不相信他的脑子。
突然,他心里一动:“我记得三楼那间卧室也有挂画。”
“你找一楼,我找一三楼。”黎危捞过游厄的后颈,快速地碰了下嘴唇,“如果我们死在这里,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吻。”
被完美拿捏的游厄直接翻下栏杆,从四楼跃到了一楼。
黎危:“……”
三楼多是一些豪华卧室,以及人宠宿舍,黎危进去的时候,大部分人宠已经停止了呼吸。
快速扫过卧室没有画以后,他就前往了汉萨姆的卧房,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那张四五米宽的大床,上面还躺着几个赤身裸|体的人宠。
黎危抽开床单把他们掸下去,在这个最有可能的区域搜索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有。
正当他要前往一楼的时候,胸口冷不丁地传来一阵酥麻,猩红的眼睛眨了眨。
看来游厄那边有发现。
黎危快速下楼,很奇妙,明明大堂七通八达,也没有任何游厄留下的痕迹,但他就是知道游厄前往了哪个方向,或许这就是“合为一体”带来的感应。
游厄站在一个展厅里,背对黎危,歪头注视着角落的一副展示画:“确实与众不同。”
一楼有很多关于画的展厅,基本都是历史上的画家关于人类发展的一些记录,或战火纷飞,或静谧祥和,唯有游厄面前这幅与其它完全不同。
画里的近景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前方是还没有坍塌依旧宏伟壮观的主城,只是除她以外画中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一片死寂。
同时,主城被黑暗与光明分割成了两半,女人便站在分界线处,一半身影被黑暗吞没,一半被光照成了刺眼的金色。
她微微抬头,似乎在仰视什么。
黎危走到游厄身边站定:“……画的是梅瑞斯。”
苍穹之下的渺小人类竟因作画者的角度不同,变得无比伟岸。
黎危缓缓抬手,去触碰这幅画。
他的指尖被吞没了,又或者说是穿了过去,随着他向前的动作,身体的大半都消失了,当然,走之前黎危没忘薅过游厄的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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