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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木门被一脚踹开,身后是灯红酒绿的赌场,海风从甲板上扑来,打在脸上,冲散了些许醉意。
一只戴着名贵机械表的手端着高脚杯,深色的红酒在杯中荡漾,杯身折射出身后赌场内放纵狂欢的人群。
周不知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喝了一口红酒漱了漱口,腮帮子鼓起,将名贵的红酒吐进大海。
他顺手将手中的杯子往身后一扔,拍了拍手。接着从正装里取出一面小镜子,精心梳理着有些稀疏的头发,最后臭屁的对着镜子摆了个POSS。
现在的他心情很愉悦,经过这几天的努力,他成功的和第四区的几位大贵族交上‘朋友’。对于他们这类掮客而言,人脉就是他们的一切。
【狄俄涅的眷恋】对于他们这类掮客而言是个十分理想的圣地,但再好的地方,呆久了总会有些倦乏。周不知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年轻时候可以夜夜笙歌,白日宣淫,但人不可能永远年轻。长期不规律的作息,让身体渐渐显现出疲态。
或许接下来该给自己修个假,比如去第九区的群岛度个假?或者是去第六区的雪山滑个雪?
周不知凝望着深不见底的海面,看着海水一点一点拍打着巨轮坚实的船身,默默的想着。
这时,他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接着瞳孔不自然的收缩,一叠缠绕着神秘金色纹路的卡牌从正装袖口滑落。
手指微动,食指已经扣上一张卡牌,但下一秒他的动作僵立在原地,一滴冷汗从他的头顶滑落。
在他的感知中,一股锋利的气息牢牢的锁定住自己,脖颈处透出一丝凉意。周不知能百分百的确定,在自己卡牌击出之前,自己的脑袋就会先一步落地。
他毫不犹豫的收起卡牌,双手举过头顶,缓缓转过身。看到身后来人时,心跳再度慢了一拍。
甲板上的风更大了,皮质的风衣在夜风里翻动,礼帽下,猩红的面具宛如厉鬼。腰间,刀柄已经探出一截。
周不知人有点麻,这尊杀神不是说退隐了吗?啊?你家退隐指大半夜跑船上把刀架人家脖子上?
“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别动手……”
“好久不见。”
“……如果可以真不想看到你啊!”周不知在心中怒号,每次这个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总没好事。
“我这次来,是代表维吉尔特官方组织邀请你加入我们。”
“什么?”
周不知眼睛瞪的像两个铃铛。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要不是你身上那股阴魂不散的血腥味太浓我几乎以为你是个冒牌货。”
周不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李察:“没想到你这个最无法无天的居然有一天也会帮官方超凡做事。为什么,因为爱情吗?”
周不知开启了自己的吐槽模式,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的话憋了回去。阴影中,一道窈窕的身影走出,在周不知的感知中,对方如同平地上燃起一个太阳。
“联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加入我们吧。”来人伸出纤白的手。
周不知脸上笑容有些崩溃,转头看见面无表情的李察对着自己耸一耸肩。
得,现在有些理解这位杀胚为啥要帮官方做事了。
周不知脸上堆起标准假笑:“当然,尊敬的女士,加入你们是我的荣幸。”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身为掮客,在官方超凡势力里混口饭吃似乎也没啥毛病,有这层背景自己以后拓宽人脉似乎还会更顺利些。而对方找上门来无非是看中自己经营的人脉。
这波啊,这波是双赢。
……
华丽的房间内,三人围坐在沙发前,透露着现代艺术气息的玻璃桌上洒落一片文件。
周不知从冰箱里取出两瓶香槟递给二人:“你们要的东西全在这,我所知道的,符合条件的超凡资料就这么多。”
李察拿起文件,一份一份看了起来。他的动作很快,不多时,桌上文件已经叠起三堆。
布伦希尔德从李察整理的文件中拿起几张翻开粗粗扫了几眼,轻咬红唇。
“为什么这些要分开放?”
李察指了指最右边的一小叠:“这些人,是优先级最高的,他们未来会组成【英灵殿】在维吉尔特分部的中坚力量。”
布伦希尔德不解的从另外两叠内翻出几张:“这几个实力不弱甚至比前面有几张还要强,为什么优先不选择他们。”
“我挑人不是看实力,是看综合潜力。对于一个势力而言,不可能只按照纸面实力挑选人手。”
李察接过布伦希尔德手中几张,随手翻开其中一张,拍在布伦希尔德眼前:“更何况,这几位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如果不是超凡,按照人类社会的法律足以判死刑不知道多少回了。”
周不知单手扶额:“兄弟,你还好意思说,最目无王法的那个不是你吗?这几位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小绵羊。”
猩红的面具后,冰冷的声音传来:“只有弱者,才会通过向更弱小的存在宣泄力量中获得快感。”
“不要把我和这群废物相提并论,我有做事的原则和底线,我的恶面只针对那些立场与我相对的人。”
周不知端起高脚杯,摇了摇头:“我没记错的话,你在坎达维尔可是屠光了整个城镇呢,真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
李察用力的将手中文件丢在桌上,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沙发里:“我在坎达维尔住了有将近五个月,那里背靠雪山,民风淳朴,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周不知下意识的放下高脚杯,身体前倾,坎达维尔惨案一直以来第八区那边单方面宣布是李察所为,但实际上疑点重重。现在,当事人就在眼前,掮客的直觉告诉他背后一定隐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坎达维尔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是喜欢去雪山。在极寒的天气里,徒手攀上雪山的最高峰,在生与死之间,追求着力量。顺路的话,会打点猎物回去,雪山上有很多对于普通人极其危险的生物,但是对于超凡者而言却是很好的狩猎对象。”
“每次我带着猎物回到坎达维尔的时候,当地人都会用热情的欢呼迎接我。孩子们会围到我身边,看着我打回来的猎物。我至今还能回想起他们清澈中带着些淳朴的眼神。”
布伦希尔德一言不发,宝蓝色的瞳孔有些黯淡,聪慧的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带着战利品回到了坎达维尔,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面具后的声音像是来自万年冰窖,透着无尽寒意:“全镇一万四千五百人,像是圈养的牲口一样倒在地上,白雪覆盖的地面被染成红色。”
“当然,在小镇里等我的不只有尸体,还有一千五百名武装到牙齿的【迟刑士】。”
布伦希尔德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液差点倾翻出来。
周不知用看着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李察:“一千五百!【迟刑士】!这TM你怎么活下来的?”
【迟刑士】,煌朝鼎盛时期流传下来的二十八军中的一支,全军皆是从罪犯中选拔出来的。
当然,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犯事的超凡者,这是一只超凡军队!
周不知竖起拇指:“能从整编超凡军队手里活下来,你牛逼!”
李察也没多解释,至于当年的真相,这已经不重要了。就让故事随着【迟刑士】们的尸体留在那片洁白的雪下吧。
布伦希尔德从最右边一叠里抽出一份文件,翻开扫了两眼,眉头紧锁。李察注意到了她的神色,从她手中接过文件,摆在周不知面前:“这组人,你能搞定吗?交涉可是你的强项。”
周不知啧了一声,拿起文件。
“圣辉四骑士,你眼光挺毒,但是实话实说。即使是我也未必有把握说服他们加入我们。当然,更关键的是……”
周不知看向布伦希尔德:“这四人,在秘誓会的时候也算是中坚力量了,那边到时候施压你能顶住吗?”
布伦希尔德面色平静:“就算圆桌十二骑士齐出也奈何不了我,想压我一头,除非当年骑士王复生。”
李察顺手将另一份文件拍在周不知面前:“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干脆点,把这位也请过来。”
周不知眼角一抽,药剂大师罗格,被秘誓会通缉了十五年的狠人。
“这……真不怕把秘誓会惹毛了吗?”
“纸老虎而已,怕什么,整个秘誓会现在能凑出十尊【厄】级以上存在算你赢。”李察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种势力,一般的小打小闹出动两尊【厄】级顶天了。
当然,要是哪天秘誓会被锤到家门口的话,别说十尊【厄】级,就是十尊【审判】人家都能给你凑出来,甚至可能还能再多几个。
但李察他们这边有一个极大的优势:手持冈格尼尔的布伦希尔德即使在【审判】级中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修炼到【审判】级这个层次的存在一个比一个惜命,而和那些苟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不同的是,布伦希尔德还年轻。
很年轻!
纵然那些【审判】年轻时候有通天之能,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中也已经被磨去太多太多了。拳怕少壮,这个道理放在超凡的世界亦然。
更重要的是永恒之枪太强了,如果说布伦希尔德战斗力为一,那么永恒之枪起码把她战斗力拉到了五。
诸位【审判】缩在秘境里闭门不出,难道指望【厄】级存在去和拿着永恒之枪的女武神对抗?
不是李察看不起他们,布伦希尔德若是动杀心一枪一个都嫌少。
毫不夸张的说,她一个人比一个超凡大势力的分量加起来还重。这也是为什么李察看好维吉尔特官方超凡势力前景的原因。
周不知点起一根雪茄,烟雾在房间内弥散开来。布伦希尔德捂住口鼻,找了个借口走出门外。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周不知打了个响指,一层无形的波纹笼罩在房间内。
他认真的看着李察:“为什么?我想知道理由。”
“什么为什么?”
“你表面上一副被她实力震慑不得不帮她的样子,事实上,你在演戏。”
周不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认识你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主动帮官方做事?甚至不惜把我们这群边缘人一起拉下水!”
袅袅白烟里,猩红的面具像是一具凝固的石像。
良久,李察晒笑一声:“理由……非要说理由的话,嗯,直觉,直觉告诉我得这么做。”
“什么直觉?”周不知直起腰板。
“对危险的直觉,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在未来。也许是十年,也许是更久,某一天整个时代将会面临难以想象的绝境。”
“就因为这种可笑的‘直觉’?未免太敷衍了吧。”
“我的第六感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了,我相信我的直觉胜过一切。更何况……”
猩红的面具上,是铁一般的严峻:“你没感觉到这个世界近些年的异常吗?超凡界,现世,近几年的异变超过了过去数百年的总和。世界正在发生剧变,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迎面撞来,而人们还像死猪一样沉睡在梦里。”
“或许我们已经没有十年了,或许,战争已经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把大家聚集起来!我们就像一团散沙,只有凝成一个拳头才不至于在危机到来的时候处处被动。”
“战争?”
周不知忽然笑出了声。
“哪有什么战争?联盟乱归乱,内部再怎么闹也不至于到分裂的地步。曾经有位大师告诉我,杀戮过多人神经往往很紧张,很敏感。”
周不知享受的抽了口雪茄:“你神经绷的太紧了,你得学会放松。”
李察看着周不知,这一刻,李察忽然觉得自己和他的画风不太一样。自己拿到的剧本是恐怖片,对面坐着的这个狗东西拿到的剧本是花园宝宝!
和这个不着调的家伙聊天总感觉下一句他嘴里会蹦出句“吧卡吧卡”。
李察挥了挥眼前的烟气,也走出房门,留下周不知一个人在房间内吞云吐雾。
甲板上,海风吹起女孩的长发,姣好的身材倚在栏杆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橘黄色的灯火从身后的窗户映出来,将雪一样的肌肤染上一层金边。
感应到李察推门出来,布伦希尔德回头望了眼门口:“他还没抽好?”
“才刚开始。”
布伦希尔德目光在李察身上停留:“你怎么也出来了?”
李察将礼帽压回头顶:“讨厌烟味的不止你一个。”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在看什么?”李察打破了沉默。
“我想看看海里有没有鲸鱼,听说海里有百米大的鲸鱼,导师说,鲸鱼的叫声像是来自深渊之底的回响。你也在找鲸鱼吗?”
面具后,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半空中的一轮明月。
“是啊,我也在找,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