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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铭拉过苏恩,抽出张纸巾,去给她擦眼泪。
苏恩却微微往后一让,一副跟现实妥协的模样,严肃郑重地问:“方医生,你说吧,你借我两千万,有什么条件?”
她才不傻呢撄。
方亦铭这人吧,其实认识时间长了,会发现他并不难相处偿。
他不是喜欢对谁都黑着脸,是因为他眉眼修长冷淡,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疏离冷漠感。
之前在布吉,她就已经开始怀疑。
那些不确定的痕迹,那些若有若无的小暧昧,都在方亦铭今天拿着支票出现时,一一被证实。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尝遍世情冷暖,受的委屈比过去二十年还多。
是的,她为什么每天出门跑关系托人情,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蛋在和异性谈判中总能占据一点点的优势,女性的柔弱和魅力有助于调节气氛。
遇到矛盾争执的地方,她撒个娇,那些男人为了维持他们的大男人尊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她一日一日厚着脸皮地到处求人情,也导致有的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之前也有压根不熟的男人主动提出借钱给她,可她没接。
一个男人,愿意把钱借给一个离了婚,没工作没能力的漂亮女人。
用脚趾头想,她都知道这些男人脑子里在对她打什么主意。
条件?
方亦铭清冷的眉眼看着苏恩,淡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苏恩一点也不怕他这副表情,索性眼泪汪汪地瞪着他:“两千万不是小数目,短时间内,我没那么容易还上的。”
所以,这就是愿意拿钱了。
方亦铭心中略松口气。
他承认,他家底有限,他没法跟上市集团太子爷的聂慎远比。
他爷爷、父亲尽管都从政,却为官清廉,两袖清风。
只有母亲开了家珠宝公司,做珠宝生意。
这两千万里一半是跟母亲要的。
当时母亲还留了心眼,问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乱花钱的主,这次是要借给什么朋友。
他当时含糊遮掩了过去。
剩下的是跟叶拓借的,叶拓最近手头紧,只有这么点,然后再加上他这些年的工资积蓄,和卖了车一起。
方亦铭的脑子里一时之间很乱很乱。
在苏恩和聂慎远离婚之前,他尚有顾虑。
不可以对一个已婚女人表达爱意,更何况这个已婚女人还是他最好朋友的妻子。
然而听到苏恩跟聂慎远确定离婚的消息之后,他便又从清醒变成了糊涂。
这些日子偶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也会思考,一个男人应该如何理清楚内心里那些深藏不露的感情?
干脆点,去追?
他做不到。
因为担心如果失败,最后连做普通朋友的资格都跟着失去。
至于聂慎远,他现在虽然在西藏,但不会在那边待太长时间。
一旦他知道这边的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替他的前妻收拾残局。
到那时候,他方亦铭还有机会么?
方亦铭明白,如果不博这一把,他不甘心。
现在既然苏恩愿意拿他的钱,他就不妨顺着她的话说:“那你之前那几千万是怎么借到的?有你这么借钱的吗?钱还没借到手,就已经说自己还不了,让我这个债主怎么想?”
苏恩心虚地眨眨眼睛,不吭声。
方亦铭又说:“苏恩,把你之前实习时跟病人家属吵架的底气拿出来。”
“……”苏恩这才抬头望着他,大眼睛里泪水未干,黑眼珠里映着一个男人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
方亦铭看得心中一跳,迅速撇开眼神。
再开口时,声调已经恢复先时的冷淡:“两个字,这钱你要不要?”
“我要!”苏恩麻利地把眼泪擦干。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纸和笔,一边说:“我先给你写个欠条,这样你也有保障点。”
方亦铭:“……嗯。”
苏恩咬着笔杆,写了个开头。
想了想又停顿,偏头问,“至于利息,现在银行最高4.9,你借我这么多,就一年6.5,可以不?”
方亦铭下意识觉得这个利息高了点,但又知道,如果他拒绝,她肯定不会接受这笔钱。
这个女孩,傻的时候让人不忍直视,精明起来,又并非纯粹。
就好比如现在,他似乎都能透过她的脑袋,能够看到一个算盘正在里面飞快地上下拨动。
于是他开口:“……可以。”
苏恩一边写一边跟他打商量,“那期限……三年怎么样?”
方亦铭看她写得跟狗爬一样的字迹,忍无可忍,“你确定你三年内能还得上?最好写长一点。”
“哦……那我写五年好了。”苏恩一笔一划把借条写好。
又从乱糟糟的包里使劲翻腾,最后找出一支唇膏,拧开,往右手食指上抹了抹。
然后麻利地往借条上按了个红手印。
苏恩收了支票,谨慎妥当地放进钱包内层。
方亦铭也收下那张欠条,问她:“剩下的那一千万,我回去再想办法。你现在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瞧着你住的地方治安环境太差,换个房子住吧。”
苏恩连蹦带跳地晃了晃手里的钱包,又恢复了平常神气活现的模样,“没问题啦!剩下一千万我再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我手里还有一套房子没卖。我现在可是无所不能的苏恩,还有什么事是我搞不定的?”
她如此不要脸,方亦铭居然没有挤兑。
反而还莞尔一笑,顺着她的话夸了她一句:“对,没有什么事是你搞不定的。苏恩,要知耻而后勇啊。”
“……”苏恩只好红着脸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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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亦铭明天还要上班,下午就得回沪城。
苏恩为感谢他雪中送炭的两千万,诚心诚意请他吃饭。
方亦铭不想让他花钱,先是礼貌地谢绝。
最后耐不住苏恩态度坚持,还是同意了。
由他做主,找了家消费评价自助餐厅,随便吃了点。
下午4点,他就匆匆搭高铁回了沪城。
送走方亦铭,手里三千多万的缺口,骤然间少了两千万,苏恩原本没着落的心,仿佛吃了颗定心丸。
觉得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减轻不少。
晚上回家,她趁着有空,又把房子彻底清洁了一遍。
钱已经凑得差不多,如果没有意外,过些日子老爸就能回来了。
这里条件差点,总要让他住得稍微舒服些。
苏恩做完房子大扫除,看着简陋的房间,还是觉得不满意。
这样破旧的地方,又在6楼,还没有电梯。
她自己都嫌弃,她爸这些年享受惯了,身体又吃不消,怎么可能习惯?
既然如此,有一些事就一定非做不可。
苏恩终于下定决心,上网找了家沪城靠谱的房产中介。
对方一听她的报价,还有点儿不敢相信,“现在沪城房价一天升一个台阶,这个楼盘的公寓可不便宜啊!苏小姐,我建议你再等一段时间,还可以帮你多卖个几十一百万。”
苏恩把心一横:“你先帮我挂上去吧,我现在是急着用钱,没时间再等了。”
对方也很爽快,“那行,外滩附近的房子一向很抢手,一有消息,我们再联系。”
挂断电话,外面天已经黑了。
月色正浓。
苏恩这才开始盘算着明天的打算。
是吧,明天还要继续战斗。
从小到大,她心里就藏不住事情,更不喜欢在心里藏着一件事情,还要若无其事努力扮演着那个没心没肺骄纵任性的苏恩。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毕竟长大了,不能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情啊爱的,傻乎乎的苏恩。
她是苏大富的女儿,爸爸老了,有些事她还得担起责任。
这个世界只有看着攀不上的高山,没有真攀不上的高山。
她可是无所不能的苏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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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
聂慎远从波密辗转了好几趟车,终于到达林芝县城。
林芝机场没有直达沪城的航班,只能先从这里去成都,再从成都转机回沪城。
他订了第二天去成都的飞机,在旁边旅馆将就一宿。
翌日早上12点,飞机抵达成都双流机场。
却又被告知,因为沪城今日暴雨,航班暂时延误,起飞时间待定。
“……”聂慎远自问修养很好,现在却气得只差没当场骂人了。
掏出手机,他打了遍某人的新号码,温柔的女声提示他对方已关机。
大白天为什么关机?
哦,忘了,他已经被她拉黑了。
他退出通话界面,随手点开微博,习惯性看看她有没有更新动态。
果然,昨天晚上更了一条:
某人拍了张美食图,照片里她当然少不了要露一露娇俏漂亮的小脸臭美。
第一眼,聂慎远薄唇微微勾起;
第二眼,他完全笑不出来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其中一张照片里,桌子对面还有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修长干净,典型外科医生的手。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只手,聂慎远或许还不能确定,可手上戴的钢表却眼熟。
劳力士潜航者,方亦铭父亲送给他大学毕业的礼物。
聂慎远觉着自己一向良好的自控力在这一瞬间都彻底失效。
欠打的小狐狸,又倔又犟,蛮横霸道,撒泼打滚,唯我独尊,自私心眼小。
他只两个月没盯着她,她就已经欠了一屁股的债。
死撑着不肯来求他,他还没跟她算帐,居然又跟方亦铭凑在一起卿卿我我?
晚上8点,机场终于通知乘客登机。
登机口,温柔的空姐笑盈盈向乘客问好。
乘客队伍里,无人脸上不是即将归家的喜悦。
只有一个男人面色沉沉,拎着简单的行李大步流星踏进机舱。
什么叫回去“捉奸”的男人没有好脾气?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