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点,秋宇等人赶到了现场。
现场位于中平乡杨柳村委会泥水塘村,处在一座连绵大山的半山腰。虽然名叫泥水塘村,但这里其实并没有泥水塘,而是满山遍野的野花和野草,以及大量的果树,实在是风景秀丽,景色怡人。可惜,这里离城区实在是太远,交通又不发达,否则,绝对是一个旅游的绝佳之地。
秋宇等人来之前,派出所的民警来到现场泥水塘村24号以后,经过初步调查,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死者名叫刘美凤,四十岁,是个老实、本分、地道的农民。他丈夫黄朝平,四十五岁,以驾驶经营一辆杨柳村委会到鹿城的班车为生。家里的经济条件,在村里可以排在前列。他们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十二岁,在鹿城打工。小的这个十七岁,在鹿城读技校。接到母亲去世的噩耗后,他们直到天黑了以后才赶回到家,那个时候,刘美凤已经被装进了棺材,埋进了土里。这兄弟俩对父亲可谓是言听计从,直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
经过外围调查,民警们发现,这个黄朝平,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在村里可谓是鼎鼎大名。很多群众悄悄向派出所反映,他跟村里多名女子有染,像只种猪一样。
此人是从外地到这上门的,两人结婚的时候,他二十一岁,而刘美凤才十六岁。他的岳母,丈夫很早就因为疾病去世,一个人守寡了很多年,两人结婚的时候,也就三十多岁。据村里人说,他与自己的岳母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刘美凤还有两个妹子,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成年之后,在还没找到婆家之前,便一个个的被黄朝平哄上了床。后来,两个妹妹成家以后,各自生儿育女,据说,连她们的女儿,也跟他有那么一手。可以说,这黄朝平在村里,老中青三代都没放过。
在当地农村,一般来说,这样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往往与真实的情况并无太大的偏差。这个黄朝平,从长相上来说,非常的一般,在村里也并非属于极其有钱的那一类。之所以能做出这些事而无人敢管,除了靠着他那张能说得让人死而复生的嘴以外,更多的,还是他的阴狠,很多村民透露,曾经吃过他的暗亏。
这样的一个人,与自己的妻子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两人关系并不是很好。而他还与如此多的女性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怎么会突然给妻子买保险?保险买了之后,没过多久就真的发生意外了,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一些。
而真正能让秋宇马不停蹄赶到这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所长王安传回来的其中一张照片。
王安来到死者家以后,用尽了手段,黄朝平才同意将坟挖开,并打开了棺材的盖子。但绝对不允许触碰尸体,更不允许勘查尸体。棺材打开后,黄朝平取下了尸体上覆盖的红布,已经万事俱备,穿戴整齐的尸体才露了出来。王安从不同的角度,尽量多拍了一些照片之后,尸体又被重新掩埋了起来。
这些照片传到了秋宇那里,他和法医老曹一番研究之后,便带着人来到了这里。他们初步认为,这起事件,绝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意外,而是大有蹊跷。
一同前来的,除了刑侦大队民警,还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特警,由孟晓光带领。这些特警之所以会一同前来,完全是秋宇的意思。既然死者的死因非常可疑,死者家属又坚决不允许进行尸检,万一闹僵的话,搞不好,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一旦由此而引发激烈的矛盾冲突,就得让特警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众人来到死者家的时候,院内已经坐满了人,死者的亲人、朋友,还有村邻几十号人聚集在这里,脸上几乎都挂满了悲伤,有的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有的正在忙碌。派出所的五六个人也坐在里面,个个都是一脸的愁容。
见众人到了,所长王安的脸色由阴转晴,连忙跑了过来汇报情况。秋宇认真的听了一遍以后,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情况果真如此的话,还真是有些棘手。他想了想,便带着刘远飞和张大鹏来到了死者出事的位置。
死者家所在的泥水塘村24号,处于整个村子的最南端,就在进村的主路边。这条主路,其实就是一条东西向,只能容两人并排行走的土路。死者家就在土路的西侧,土路东侧的下方全是农田,农田与土路之间路基的高度,大概在三米左右。而死者,据他丈夫黄朝平所说,就是从这条门前的土路跌落到了下面农田里而死亡的。当时,很多村民都看见黄朝平坐在土路下方的田边,怀里抱着刘美凤,痛哭流涕。
秋宇蹲在路边,仔细的观察着。路面下方的路基,并不是垂直的,而是存在着一个很陡的斜坡。秋宇目测了一下,陡坡坡度接近八十度左右,上面全是杂草。在杂草从中,还散乱丢放着一双拖鞋。拖鞋在陡坡偏上方的位置,一支在上,一支在下,相隔着五十厘米左右的距离,鞋尖的方向,都朝向下方。拖鞋所在位置由上往下这一段陡坡上的杂草,还有明显的新鲜压痕和折断的痕迹。
秋宇让人找了一把梯子,搭在了旁边的陡坡上,自己爬上梯子,仔细观察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爬了下去,蹲在坡下的田边,不停的扫视着地面及四周。刘远飞和张大鹏拿着相机和记录本,在秋宇旁边不停的固定着现场的情况。
一个多小时以后,秋宇回到了死者家。
死者家的大门,设在东墙的正中,门前就是那条土路。进门就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院子北侧是一幢两层土木结构的正房,南侧新建了一排只有一层楼的砖房,这排新建的砖房,卫生间和洗澡间一应俱全。秋宇在各个房间观察了一阵,便来到了死者日常居住的卧室。
这间卧室,就是南侧这排砖房最靠近房门这间。房内摆设非常简单,靠最内侧的两个墙角,各放有一张单人木床。其中一张床上,仅仅铺设有一床草席,并没有垫棉、床单及被子等物,床尾靠墙放着一个大木柜。
秋宇各处翻看了一会儿,打开木柜,只见里面装满了衣服,便将柜门关了起来。他盯着那张铺满草席的床,皱着眉头,向一直跟在身旁的王安问道:“你们了解到的情况,死者和他丈夫就是睡在这个房间?”
“没错,他们一家人都可以证实,一部分亲属也可以证实。”王安答应道。
“这里有两张床,夫妻两人是不是分床睡的?”
“黄朝平是这么说的。正因为如此,刘美凤半夜什么时候出去上厕所,他根本不知道。直到早上起床发现她不见了,才出去找。之后,就在门前土路下面发现了她的尸体。”
“既然如此,那床上的被子、垫单去哪了?”秋宇满是疑惑的问道
“我们到之前,就被黄朝平烧了,也就是昨天烧的。”
“人才刚死,不忙别的,就先把尸体埋了,还把他之前所用的东西尽快烧了。”秋宇皱着眉头,缓缓说道:“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急着毁灭现场,毁灭证据?”王安试探着问道。
“没错,这是极其反常的行为。”秋宇顿了顿,又道:“仅从你传回来的照片上,我还无法最终肯定。但到了这以后,我认为,这个黄朝平完全就是在说谎。刘美凤的死,极有可能是他杀,作案的嫌疑人,毫无疑问就是黄朝平。现在,我们需要对尸体进行检验,不管他家人同不同意,这个工作,必须做。”
说完,秋宇走了出去,来到钱治国身边,与他小声交谈起来。过了一会儿,钱治国又将王安叫到面前,小声交代了几句,王安点了点头,向一众家属走去。没多久,黄朝平、他的两个儿子、岳母和另外两个死者的直系亲属,跟着王安来到了钱治国和秋宇面前,几人找了个无人的房间,坐了下来。
“各位都是死者的直系亲属,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鹿城区公安局的副局长钱治国,我旁边这位是刑侦大队技术中队的中队长,另外这位派出所的所长就不用再介绍,你们之前已经认识。通知你们过来,想先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钱治国严肃的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黄朝平这才有些伤心的说道:“这位领导,很感谢你对我们家的事情这么关心,反正人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看法。咱们农村赚点钱也不容易,既然买了保险,你们也打开棺材看过她了。现在,只想你们能够尽快出具证明,让我们能拿到保险赔偿。”
听到这话,钱治国和秋宇对望了一眼,都不禁皱起了眉头。秋宇稍作考虑,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黄朝平,你这种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想问你一句,既不让我们勘查尸体,又想拿证明,你以为,这种证明是小学生的作文,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具的?”他顿了顿,又道:“我打个比方,如果你家的电视机坏了,你不允许检查,就要让人告诉你是哪里坏了,你自己说,这可能么?”
所有亲属,除了黄朝平,听完之后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可他却依然很伤心的说道:“这种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她已经死得够惨了,又是一个女人,好不容易能够入土为安,还要被其他男人看这看那的,我怎么能够做出这种牛马不如的事情?”
秋宇不由冷笑了起来,看着他冷冷说道:“黄朝平,我们做这行的,每年要勘查的尸体,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我们可没有你这种可笑的想法,更不会对一具尸体做什么有违道德的事情。在我们眼里,尸体就是尸体,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你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勘查尸体,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还是有什么怕我们知道的秘密?”说完,盯着他的眼睛,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