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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宣这一次回复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两盏茶的功夫,就再次冷着脸走出大门在台阶上站定。
看着目光冷峻盯视着自己的张文宣,秦川心里不由一阵打鼓。
张文宣这么快就冷着脸出来,秦川能够想象得出,这一定是李鸿章勃然大怒,不再听从别人的劝告或者建议,甚至也可能不再考虑周馥的感受,要对自己痛下重手了。
秦川心道:“奶奶的,搞不好老子这次是演砸了,真要是被李鸿章一怒之下砍了脑袋,自己这几年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秦川心里正七上八下地胡乱想着,又见张士珩急匆匆地又从总督府的大门里跑出来,看也没看下面的秦川一眼,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快冲下台阶,然后一头钻进台阶下那一大群李鸿章戈什哈和总督府亲兵人群里。
张士珩的样子,更让秦川心中发虚:“奶奶的,莫不是真的要砍了老子?张士珩这哥们去找刽子手商量,到时给老子一个痛快?”
“要真是如此,难道老子真的就这么乖乖滴引颈赴死?任人宰割不成?”
秦川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难道现在就挥兵造反?真要是这样,身后这些自己盐团的下属,又会有几人能跟随自己?”
“中堂均令。”张文宣凝重的声音在台阶上响了起来。
“盛军马队与盐团两方械斗,殃及无辜百姓商民,恶劣顽冥以极,起因虽源于盛军,但两部官长均有统带部下无方,处置失当之责,实为难辞其咎。为严纲纪国法,以儆效尤,着重庆镇总兵吕本元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所部马队营、哨官长一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盐团所为,虽属无奈,然该部头领秦某,行为乖张,藐视上官,情有可原,法不容恕,非严加惩戒不足以服人,着军棍五十,以此诫勉于众。”
张文宣说完一挥手:“行刑。”
随着张文宣话音,台阶下的大群戈什哈和督抚亲兵,提着刀枪棍棒呼啦一下就恶狠狠地扑向盛军队前那二十多个营官、哨官,戈什哈和亲兵们三人一组,两人将被打的盛军军官连推带搡地按倒在还夹杂着雪沫的冰冷土地上,手脚麻利的退下对方的裤子,另一人挥起手中的军棍抡圆了就打,顿时间,总督府门前的小广场上,“啪啪”的军棍和皮肉接触声,以及盛军马队军官们高声哀嚎惨叫声响成一片。
听说只是挨五十军棍,秦川一颗提起来的小心脏终于安稳地放下,虽说五十军棍不是闹着玩的,可总归不是掉脑袋。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活着,就是好。
只是秦川还有点奇怪,盛军那边早已打得鸡飞狗跳的,自己这边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动手。正犹自疑惑着,就见张士珩不知何时又跑到台阶上,正指使着两个戈什哈从总督府大门里的门房内抬出一条长凳,然后他自己又缩回门里,在哪那探头探脑地向自己这边看个不停。
再看张文宣,根本就不看自己这边,只是紧紧地盯着盛军那边行刑,目光须臾不离片刻。
难道是张家兄弟假公济私,偷偷关照自己,不打自己了?
秦川细一想,又觉得不会,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兄弟两就算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公然违背李鸿章的意思来偏袒自己。
那两个抬着长凳的戈什哈下了台阶,喊了一声,台阶下的一个什长模样的亲兵,提着棍子就乐呵呵地随着两人直奔秦川。
这三人到了秦川面前,把长凳放到地上,为首的一个戈什哈对着秦川微微一点头,笑着道:“秦大人,您也不要难为我们兄弟,您自己趴到凳子上吧。”
秦川这才明白,这是张士珩怕自己也被按到地上,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
秦川知道这五十军棍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也就真的装一次光棍,一抖双肩脱下身上的黑色皮大衣,回手正要递给身后的楚云飞,却见后面红着眼睛的楚云飞、徐桐、杜宝中、石峰这二十几个营连长都已经涌了过来。
虽然眼睛红红的,泪光就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楚云飞却故作轻松地强笑着道:“大哥,打盛军那帮兔崽子,我们一营那帮小子打得最起劲,这军棍应该我替你挨。”
见杜宝中、徐桐抢到前面,楚云飞忙伸手一把拉住两人。
“喂,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这事你们可别跟老子抢,老子那可是从小就被私塾先生和家父打惯了的,戒尺板子三天两头就挨上一顿,这五十棍子哪能把老子怎样。”
秦川怎能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虽然心里暖呼呼的,可还是一瞪眼:“奶奶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想让老子做缩头乌龟,或是存了让老子丢人现眼的心思?或者是你们这帮小子想着要抢老子司令这个位置?这可是李中堂指明要打盐团为首的。”
见众人都眼睛红红的还要争抢,秦川瞪起眼睛拉长声音,高声喝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立正。”
秦川一声令下,二十几个营连长不由把穿着黑色长筒马靴的脚跟并拢挺直身躯。
“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
楚云飞、徐桐、杜宝中这些人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可秦川的口令他们是必须遵从的,只好转过身子,按照秦川的口令,迈着已经很有模样的军人步伐,整齐地走向群情激奋但依旧站得整整齐齐的一营队列。
“立定。”
在这些营连长走到距离队伍十几步的位置时,秦川喊住众人,顺手把手上的皮大衣随随便便地扔到地上,又不忘叮嘱了一句。
“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打老子军棍的时候,哪个都不许回头。要是谁敢偷看老子丢人的场景,回去老子也打他五十军棍。”
叮嘱完,秦川解下腰间的武装带,连同上面皮套里插着的左轮手枪也都丢在地上,在寒风习习的冬日里,自己退下裤子,尽力显得潇洒至极的模样趴到长凳上。只是秦川刚一趴到长凳上,冰冷的长凳就凉的让秦川不由一激灵,心里不由骂起张士珩来。
“奶奶的,只想着搬凳子,也不想着给老子弄条软垫来。”
秦川双手紧紧抓住条凳的边缘,运足气息,等着忍受屁股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想那个为首的戈什哈,并没有马上下令动手打秦川,而是嬉皮笑脸地弯下身对秦川说了起来。
“秦大人,不要说五十军棍,就是二十军棍都能打死人,身体好的,还能坚持,身体弱的挨上十几下就会昏死过去。就您这么弱的身子骨,估计几下也就挺不住了。您可要仔细些,兄弟们可就要动手了。”
听了戈什哈的话,秦川不由气的差点骂起来。
秦川心道:“说老子身子骨弱,信不信老子徒手都能要了你们几个的小命。”
秦川正在心里咒骂着这个戈什哈,不想“啪”地一声响亮的皮肉接触木棍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从屁股上瞬间传遍全身,痛的秦川两腿紧绷,一颗心仿佛霎时间蹦到嗓子眼,上身一挺差点掉下凳子,急忙紧咬住牙用双手死死抓住长凳。
“一,二,三。。。。。。”
随着那冷冰冰一寸多粗的硬木棍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在屁股上,秦川周身的神经便一下下震颤不已。
这军棍的痛楚可不同于刀枪伤害,刀枪伤害那只是一处一阵的痛,而这军棍痛楚,却是火辣辣的持续不断地从屁股上一波波传遍全身。原本秦川还没怎么拿这军棍当回事,此时才终于明白,这军棍的厉害,棍刑可不仅仅是肉体受到伤害,更是对人痛感神经的一种巨大考验。
这屁股上的一阵阵剧痛倒也罢了,不知为何,秦川突然想起了那个为首的戈什哈“二十辊子就能打死人”的话来!
脑海中也突然升腾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奶奶的,莫不是李鸿章恼羞成怒,虽然不好砍老子的脑袋,却要下重手用军棍打死老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