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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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岩万壑连绵不绝，烟雾缭绕的山谷深不见底，劲风飒飒，吹得站在山崖上的挺拔身影衣袂翩飞，墨衣玄裳，几乎与嶙峋峭壁融为一体。

墨云霄孤立在山巅，遥望着远方的茫茫暮色，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巍峨的云峰之间，他才微微侧头，淡声道，“出来吧。”

身后的山石暗处，永安方丈缓缓踱步走到他身旁，并肩远眺着寂静的黄昏。

“费了大力气引我回京，终于肯现身了。”墨云霄凛冽嗓音如泠泠玉石，清冷俊逸侧颜如山石跌宕，暮色下更有几分云嫣然的影子。

前尘往事匆匆闪现，好似黄粱一梦，宛如昨日，永安方丈怅惘叹道，“臭小子，一眨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想当年我离开云家，也是这个年纪，只是......”他没有往下说，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的痛悔依旧不减当年。

若是当年他没有离开，是否一切都会如愿？那个他没机会相守一生的女子，是否能忆起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同生共死、刻骨铭心的爱情？

怎奈造化弄人，再相见时，她已嫁为人妇，而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局——这一世，她跟他之间并没有爱，更多的是敬畏，他如何能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

永安方丈不愿再去深究，话锋一转，挑眉道，“听说你把小丫头留在青鸢山，是很聪明，也很危险，你不怕出了什么万一，后悔莫及？”

墨云霄淡淡一笑，“比起她的安危，我该担心的是她会拿刀砍了我吧。”小女人这次气得不轻，赤炎往回递过两三次消息，不是废话就是反话，看来也被折磨得够呛。

“还有说笑的兴致呢，你以为独自回京，让明枪暗箭通通冲着你来，那小丫头便能在青鸢山逍遥自在，高枕无忧？”永安方丈一语道破他的心思，颇为同情地摇摇头，“太天真了。”

想起慕榕会如何的恼火，墨云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漫声道，“等到她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解决了这些麻烦，岂不更好？”

永安方丈并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暮色消散，黑夜降临，仰望圆月皎洁，满天繁星点点，突然想起传说中嫦娥舍弃了后羿，最后在无尽岁月里孤寂终生的落寞。

“皇帝嘱咐我来通知你一声，太后已然疯魔，不知留了什么后招要置你于死地。一个满怀怨恨的女人，不会顾全大局，只怕届时是无差别攻击，无论是你，或是你想护着的人，都会遭到池鱼之殃。”

永安方丈缓缓道出来意，但他心中也明白，墨云霄比谁都暸解太后有多恨他。想要连根拔除那毁天灭地的恨意，手段无他，也只能以杀止杀了。

“知道了。”墨云霄面色未改，神色自若地说道，“南边不用去了，将母后信件带出宫的人，已经死了。”

不需要惊讶他为何会对御书房中发生的一切暸若指掌，如果他耳目闭塞，就不会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永安方丈侧目瞪他，为之气结道，“若是我今日不现身，你也不打算通知我一声？就让我白跑一趟？你臭小子什么人啊。”

墨云霄微微牵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微冷，“朱远是谁的人，为何皇兄大费周章的将他押到大理寺？”

大理寺是个审讯重刑犯的地方，同时也是全天下最安全的牢笼。他倒是很好奇，朱远有什么不能死的理由？或者是说......就算要死，也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

永安方丈眸底划过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想知道的话，何不去问问顾旻？至于那小子身上藏了什么秘密，我也很好奇。”

“跳梁小丑而已。”墨云霄冷冷地说道，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烦躁。

他原本还心存期待，榕榕会跟着慕阳回京，就算会超出他的预期，但至少人就在眼前，不需要如此牵肠挂肚的思念。但小女人偏偏不按牌理出牌，在山里玩得欢脱，

“是吗？”永安方丈挑了挑眉，贼坏心的悠悠说道，“我听暗龙卫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想不想听听？”

“不想，憋着别说。”墨云霄神速补刀，有预感老头子绝对没安好心眼。

永安方丈轻咳了声，道貌岸然地甩袖，“行，我不说，你也不用知道，小女娃儿让顾旻好好干他的大理寺卿，以防哪天她又得击鸣冤鼓义绝......”

刷刷刷反手一刀，墨王血条直接见底。

山崖边骤然传出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飞沙走石滚滚而落，隐约夹杂着爽朗解气的低沉笑声，玄苍和白辰无言的命暗卫各自退开，省得被主子的怒火波及。

早说了王妃娘娘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好了？人还在青鸢山就想着休夫，那他们是期待王妃回京还是不期待呢？

还有......顾旻那小子是真的嫌命长啊？

顾旻浑然不知自己被某个高僧给坑了，他一手支颐坐在书房，另一条白皙手臂上插着明晃晃的金针，满脸无奈的等待任人宰割。

他实在想不透，慕阳不是应该被扔进宗祠罚跪吗？怎么才过了一夜，又轻车熟路的进了寺卿府邸，还背了一篓不知哪儿弄来的毒蛇？

慕阳横了他一眼，“喂，你少不知感恩了，京城里要抓毒蛇多不容易啊，这可是我让人到蛇市搜刮来的，可珍贵了。”他小心翼翼戴上厚皮手套，从竹篓里抓出一条银环蛇，娴熟地捏住七寸，准备给顾旻放血。

“忍忍哈。”慕阳瞅准顾旻手上一处尚且完好的皮肉，按着银环蛇的头强迫营业，一口咬住手臂的经脉，赤黑色鲜血汩汩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铜盆，空气中一阵腥甜味飘散开来。

这次放血比以往时间要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慕阳就拽开银环蛇的利齿，将软绵绵的蛇身轻轻放回竹篓，一脸淡定的让下人去埋了吧。

慕阳脱掉手套，俐落地拔掉金针，为顾旻上药包扎，厚厚的涂了一层玉容膏，明儿个伤口就会结痂，只留下一道青紫色的浅痕。

按照这个进度看来，再过不久，他就不需要再成天跟毒蛇为伍。这个月杀过的蛇数不胜数，估计日后毒蛇见着他都得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