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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杏本来以为,她的人生即使不能如步步惊心般荡气回肠,但至少也是一小众言情剧……偏远小县,四口之家,爹妈健在,兄长疼爱,她是那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小家碧玉,他是她家邻边青梅竹马的温润书生……
啧啧,多好的戏本啊。我虽非那倾国倾城貌,亦随君谱多愁多病曲。
赵杏上辈子死的时候,(嗯嗯,她魂都飞了,应该是死了……)从没谈过恋爱,从小到大一直暗恋的青梅发小也一直视她如手足,这是她最憾恨的。
而现在邻边的张公子居然有着一张和上辈子发小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这不得不让赵杏发生情感转移。势必扑倒男神,一偿遗愿。
抱着反正这具身体也是捡来的想法,赵杏很能豁得出去,充分发挥了现代女性的智慧,动用了几乎所有金庸小说、古龙小说、众多言情小说里所能用的一切桥段……追他。
……
好在原主也是个花痴,她并没有暴露身份。
且在她的穷追猛打,极尽狗腿之能事的攻势下,邻居张生那座冰山也似乎有融化迹象,虽非对她有明显爱意,但从他并无意纳妾且依然愿意如期娶她的态度中,赵杏总算觉得老感欣慰。
嗯嗯,不枉费我这几年扑了一黄河的狗血……
(PS:关于白面张生与黑胖小杏的婚约,其实是一个很老的梗。
当日张生父亲初到厌次县为官,人生地不熟,小官清贫,其中得了阳成家不少的照顾。
张生母甚为感激,奈何家无长物,又想着阳成家颇为富足,遂头脑发热,指着边上的男童幼年张生,对阳成夫人说道,你既待我如至亲,不如我们就亲上加亲,结为儿女亲家如何?
阳成夫人见男童灵秀,欣然点头。
其后,待二人长大,白面张生愈发白面,黑胖小杏倒也是愈发黑胖且顽劣不堪。张母悔极,私下四处张罗为张生纳妾。)
就在赵杏眼看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她也即将与张生生猴子,排排队分果果时,突然一道晴天霹雳传来——
广川惠王刘太师要从民间征召侍妾,而她不幸被选中。
……!!!
她不服,我已经是即将成为有夫之妇的人了。
官差冷笑,这算什么,刘太师要的人,孩子他妈也得去他府上报道。
赵杏挣扎,求她爹。
奈何素日疼她的老狐狸却故意装聋作哑,指鸡说鸭。
……
张家,墙头。
杏色斜阳,碧空湛蓝。
院中公子手持书卷,双手净白如玉,清瘦若竹。
赵杏盯得心口微微一疼,恍然间想起前世那些年那一人也如他这般一身校服,每天早上第一个走进教室读书的模样……
“小姐,你要是此番真的挟持了张公子私奔逃婚,你可想过后果?本来以他的才学,明明可以高举中状元前程似锦的,可是得罪了惠王之后不仅前程断送,而且更会祸及家人,性命不保。”
垫在赵杏身下的清风抬头瞥了瞥赵杏,将她再次从身上抱下来,神情严肃道。
赵杏一愣,沉思良久,遂绝了拐带张生逃婚的念头,只万分怨念着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惠王怎么偏偏突然要选什么侍妾?还瞎了狗眼的挑中她……赵杏摸了摸脸,又黑又胖,尼玛,你究竟看上老子哪点了,老子立刻就改还不行吗?
又看了一旁每回都给她充当人肉坐垫的清风,讨好笑道,“好,清风我们走吧。我给你买吃的去。”
“不要。”
清风几乎立即回绝。
“为什么?”
“从小到大,你每回说给我买吃的都是你吃我看,而且屡屡如此,从无例外。”
“……”
“我……我不是怕你长胖吗?”
“那为何次次用我的钱?”
“你……你怎么这样小气,我是你家小姐,从小到大我爹爹给你的工钱还少吗?”
“我预支了十九年的工钱都被你拐去完了,老狐狸还欠着我一共十二回的酒钱。幸得夫人偶尔补贴,我才能攒下点私房钱。除了夫人,你们阳成家没一个好人。”
赵杏点点头,这倒也是事实,便欲拍拍这孩子以作安抚,奈何她人只到他胸前,故悻悻作罢。
心内叹,这孩子,这般小气到底是和谁学的,谈钱多俗气不是。
是以,一想到他后来居然在西汉朝风量无限,成为了万千少女所追捧的风欧巴风哥哥,并与他那个好基友步什么惊云的,一起入天下会当差,还被人追呼为“风云”,她着实咋舌不已。
“别忘了拿钱。”既然打定主意要跑路,进家之前,赵杏不忘看了看旁边的清风,满脸严肃。
“放心。”清风眼观鼻鼻观心,继续绷着张脸。
赵杏基于要珍爱生命,远离刘去的逃婚计划,确实是一件对于阳成家二老不孝不义的行为,心里一虚,便拉着清风偷溜着朝阳成家后门进屋……
然而,一进去,她爹、她娘、她哥以及婢女明月等人的一张张笑眯眯的脸却和她撞了个满怀。
她看着她爹爹笑得那个春意荡漾,只觉得头皮发麻,忙跳进了旁边阳成夫人的怀里,瑟缩着脑袋,讪讪笑道,“爹爹,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收不回来的水了。你不会想连夜绑着我,将我强……强行泼出去吧?”
她爹爹微微一笑,轻轻“嗯”了一声,就在赵杏闻之面色大变,正考虑着要不要当下立即拨腿就跑的时候,明月突然将一个装点好的包袱递到了赵杏手中。
“爹爹?”赵杏不解。老狐狸怎么不五花大绑她,还给她包袱?难道是怕她去了惠王府邸吃不饱穿不暖,还是……想放她走?
就在赵杏满脑问号,两眼直望的时候,她哥哥阳成昭昭好心解释道,“即将嫁出去的女儿也是收不回的水,你年纪大了,可以泼出去了。”
“啊?”赵杏抱住她娘,一时摸不清老狐狸到底打得什么盘算,只好挑老狐狸的软肋求助,“娘,他们要……要赶我走。”
“信儿,”她娘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充满了不舍,顿了顿,笑道,“这次你真的要走。你爹爹和你哥已经打听过了,那个惠王刘去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我和你爹爹、哥哥,都不想把你往火坑里推。”
赵杏心道,是啊,那个刘去根本就是个BT狂,而不是什么好不好相与的问题。
一想到她前世在某度上搜出来的他惩罚那些姬妾的手段,赵杏就忍不住小腿打颤。也因此,她才为了保命想拉着清风连夜逃婚的。可是现在这番话自这些养育了她多年的家人口中说出,她心内不由得又生出了一些愧疚,一时之间,竟是又不愿意走了。
“我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自会有办法应付那个草包惠王。”此言一出,她一向老谋深算的爹爹倒是笑了,眯着眼摸摸赵杏的头,道,“乖,走吧,等去外面给我混回了一个武林至尊明教教主,再回家。”
赵杏闻言满脑黑线,好吧好吧,她爹爹向来是语出惊人,行为迥异。
曾记得小的时候,他抓了隔壁林伯家的大公鸡去带它学狗爬式,又领了前街刘婶的爱犬去帮它剃光了犬毛。又譬如她娘学插花,烦恼着不知菊花该配什么好,他送去一根黄瓜。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要不是赵杏从她娘那知道,他也曾入朝为官,在老头子汉景帝眼皮子底下出谋划策过,就真要怀疑他是不是穿越过来的货了!
赵杏白了白眼,“呵呵,我不是张无忌。”
“没关系,那你也可以做一回张无忌试试。”
她爹爹仍是笑眯眯的,根本不理会赵杏所谓的担心。随后,赵杏她娘、她哥、还有明月一起拉着她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牵马的牵马,塞钱的塞钱。
老狐狸还格外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封红包,“乖,爹爹给你发个红包。”
红包入手触感轻薄,据以往惯例,赵杏赌五毛钱里面绝逼不会是银票。以前每次过生日,老狐狸给她发红包,打开后里面居然不是欠条就是各种整蛊的玩意。
赵杏嘴角歪歪,苦笑着望他,“爹爹,你玩了这么多年,不腻啊?”
老狐狸继续笑,笑得那叫一个喜气洋洋啊。
赵杏真搞不懂,今晚这一大家子到底在乐什么?难道……原来她这么不招他们待见?该不会所谓逼婚也是个赶她出去的幌子吧?
她想了想,还是犹豫着不想走,身子一转,正打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滚回房间睡觉,却被清风和她爹爹的眼色给生生挡了回来。
赵杏无奈,嘟着嘴,半是明媚半是忧伤地睇了清风一眼,“当年是哪个小屁孩死乞白赖地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求我将他带回家的?”哼哼,幸亏自己的脑子里还有原主的记忆,哼哼哼!
“是你哭着喊着说让我陪你玩,我才不忍心随了你回来的。”
“……”
“你!那我……那我好歹也管了你这么多年饭,你不能有恩不报。”
“可是管饭钱又不是你出。”
“……”
就这样,一个风雨如晦黑漆漆的夜里,从现代穿来阳成家正好七年的赵杏,应证了那句七年之痒的传言,怀揣着装满银票干粮的包袱和一封老狐狸亲手交给她的红包,被光荣地从阳成家赶出来了。
临别前,赵杏回头望去,门上站着的相处了七载时光的父母兄长一个个眉眼弯弯,笑容满面,低头默然半晌,真不知道是喜是悲。
嗯,赵杏叹了口气,又捏了捏手里那封老狐狸亲手交给她的红包,自我安慰道,他们一定是等着我荣归故里,光正门楣……所以才那么开心。
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