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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气苦,直冲那人道‘此处尚还是我大汉疆土,即便你是一国之储君,可国有国法,岂由得你任意胡来,莫非你就不怕官府问罪?’”
“那人只冷笑‘问罪?我手中握着你们大汉万民的口粮,便是你们太师也要敬我三分,大汉哪个官员敢问罪与我?’”
“霜儿心中一骇,知其所言不虚,便横了心要一死以保清白,便言‘他人不敢逆你,我夫妇却不怕。今日若太子存心为难,斟茶认错也是不成,大不了白吟霜和柳郎一起死在这里便是,只要太子不怕污了眼睛,败了兴致。’”
言及此,白吟霜脸色戚戚,众人也默然。她再叙。
那时,边上的芙雪和清荷自是不忍,冲她大叫,“霜儿不可!”
魏利散闻之,眸色一寒,手中剑柄一紧,那剑尖微旋,与柳生体内慢慢碾过。
柳生痛喊一声,骇得脸色发白,只连连求饶,“不要!不要……太子饶命,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又看着白吟霜,面色如土,“霜儿,你留下来吧。今晚,我便成全了你对姐妹们的情义。你知我爹娘年老,我、我……在家中等你。”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他会如此……”白吟霜一顿,眼眶微红,边上秦霜胸口起伏,默默递了一张素帕与她。
“你叫我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好呢。后来,我便眼睁睁看着魏利散轻笑撤剑,柳郎缓缓关门离去……”
“那时,芳姨笑了,似是不屑柳郎,说,‘你嫌娘亲薄恩,今儿你算是见识到了吧?若是个老实人,怎会来我西风楼喝花酒?说是受一众弟兄撺掇,却是你傻!’”
“她说着,又将先前拿走的银镯子给我戴上,说是好歹拿点东西,才不至于太亏了去。”
赵杏听此,沉默不言,那柳生的品性,她当日便已看出。可是,无声大哥原先说的那句话才对,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白吟霜的声音如流水,沉静而平和,其后的事情在她的语气中变得越来越宁静,宁静得竟如同叙述的是旁人故事。
白吟霜被魏利散带入怀中狎弄,芳姨、芙雪和清荷在下首陪魏利散的几名侍从喝酒。
魏利散以为她已然屈服,只尽情喝酒作乐,直到酒醉微酣,胸口处乍然一疼,一惊之下,猛然将她踹开,才恍然见到一支金灿灿的发钗正插在自己胸口。
白吟霜跌落在地,只是笑。
魏利散大怒,拔剑便刺。
那清荷和白吟霜素来交好,一咬牙,跪下来死死抱住魏利散腿脚,只道:“请太子饶过霜儿,我等姐妹自当感激涕零,尽心服侍您和各位大人。”
魏利散哪听得进去,他本也不将这些女人当人看,冷笑一声,已往清荷心口踹去。清荷倒地,他想也不想,反手一戳,一剑钉进她脸门。可怜那清荷眼睛翻得一翻,已殒了命。
白吟霜一声厉叫,便要冲上去,却叫侍从一脚踢飞,撞到一张椅子上,软软跌了下来。
“我亲自料理这女表·子。”魏利散沉沉迸出声音。
那芳姨惊得一骨碌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太子饶命,饶过我们这几条贱命吧,求你了,芳姨给你磕头,求你了……”
“既是贱命,留来何用?是你这老母猪教导无方,你最该死——”魏利散眯眸反诘,从芙雪尸上抽起剑身,反手一捅,往芳姨身上一剑一剑刺捅进去。
芳姨一双眼睛大睁,却什么也做不了,反抗不了,直到血窟窿半身,轰然跌倒在地,仍死死睁着一双眼睛。
芙雪惊惧大哭,拉着白吟霜往门外冲。
有侍从恻恻笑着,率众一拥而前,数剑齐出,将芙雪钉死在门上。
一旁,满头鲜血的白吟霜嘶叫哭喊着,挣扎爬起来,却教魏利散再次踩踏在地。
其后,魏利散和众男子奸·污了她。
待终于叙完,白吟霜唇上浮起一抹惨笑:“张大人,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从前,我最不屑的便是我这副身子,认识柳生后,我最在意的却变成了这唯一的贞节。那晚,我被他们折磨的时候,我竟觉得,这并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赵杏将咬得死紧的牙稍稍松开,深深吸了口气,没有答她,逼迫般地残忍问道:“霜儿,后来怎样?魏利散怎会放了你?”
“当最后一名男人系上裤带子的时候,我知道我要完了,我盯着魏利散说:‘太子,我死后必化厉鬼,回来找你,必定!’魏利散便笑了,说:‘你做人的时候斗我不过,当了鬼倒成?’我说:‘是,我自是斗你不过,可今晚之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是也不敢捅出去,要杀我灭口吗?’”
“是以,魏利散将你放了。你随后到京兆尹杨守敬处报官。杨守敬明面上派人去查,实际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分别联系了汲黯和魏利散,并伪造了案情,最后入狱的反成了柳生。魏利散要亲眼看你走投无路,他要一尝这场玩耍的最大乐趣,他背后是楼兰国,并不畏惧我大汉。霜儿,做得好,你救了自己。”
赵杏缓缓道出,白吟霜亦缓缓颔首。秦霜脸色发白。
刘乐一直听着、忍着,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一袖拂掉桌上所有茶具,霍地站起来便往外冲。
赵杏一惊。
却见一人从胸膛各自起伏、暗自咬牙的几名少年中奔出,已将刘乐拦在门槛之前。
“面瘫,你滚开,我要去杀了魏利散那贱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娼·妓还有情呢,我大汉的子民不能由他这般欺负!”刘乐红着眼睛,像只发怒的小母老虎。
惊云却冷冷道:“连你师父也扳这太子不过,你凭什么过去?”
她一下怔住,又听得张安世微微厉声道:“刘小乐你给我回来,你这样只会坏事。”
她咬咬牙,又狠狠抓了抓头发,终于跑回赵杏身边。
白吟霜跪到赵杏面前,眼中盈满泪水,哑声祈求:“大人,求你一定要为死者雪冤,白吟霜的错,不该报在她们的身上。”
白吟霜说此话时,那窈窕、玲珑而动人的身子,在众人目光下不住轻轻颤抖着,看来是那么娇美柔弱,楚楚可怜。
刘乐瞥她一眼,道:“你怎么错了?你总算有情有义,不像那柳生!”
“是,”向来话语不多的秦霜和清风、皇影相视一眼,也看向被赵杏轻轻搀起的白吟霜,道:“霜儿姑娘,公主所言不差,与那懦夫柳生相比,姑娘已经很好,此事错不在你,你切莫再自责了,这案我们张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必不饶恕那楼兰畜生!”
最后一句,他咬得尤其凛冽,似乎欲将那魏利散杀之而后快。
他话音方落,却听得赵杏低叹一声,“错了,霜儿,你确实错了。你们都错了。”
众人一愣,缺见她眯眸看向外面朗朗青天。白云流转,绿树盎然,万物自得其趣,天地无喜无忧。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纵使人世间几经流转悲欢,痴悲怨缠,生灵涂炭亦或惨绝人寰,天也依旧是天,自是风霜雨雪依旧,似过路客,漠然看这一折折缱绻话本。
赵杏鼻中酸涩,却不知是为谁,是为白吟霜,还是为那些死去的人?
白吟霜低声问道:“错在哪里?”
赵杏回头看她,眼中微有湿热,却像她一样,砌了个笑意,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若不能一往而情深,不若守中。”
如果柳生不能与白吟霜生死与共,何不若当初只做一个平常嫖·客。
如果白吟霜既决定远离西风楼,就彻底狠下心不问芳姨等人生死,她们也许只是受一顿皮肉之苦罢了。
甚至清荷、芙雪、芳姨等人亦是如此,若非全然无情,也不会挺身去护白吟霜;若是全然全情,又何苦还让其回去?
芸芸众生,偏偏皆是如此,有情,只是不能全忠。
若不能一往而深,何不若一早绝情。到最后,韶光疏简,岁月无声,一人一世一茕茕,也不失为一种美丽。
白吟霜听着,心疼难抑,身子一颤,几乎摔倒。
刘乐眉头一皱,伸手欲扶,秦霜已经挽了她落座。
众人一时回想起涉世以来的种种人情冷暖,都一时沉默,最后还是赵杏一刮鼻子,道:“来,咱们到京兆尹杨守敬那边验验尸体。”
众人被她这么一说,也顾不及悲春悯秋了。
清风皱眉,道:“张大人那边不是有材料提交过来吗?你还去验什么尸?”
赵杏将一直掖在袖中的案卷扔到桌上,哼了一声,“这是杨守敬午间送来的呈堂记录和验尸报告,你们自己看。”
众人心中一凛,细看。
未几,皇影惊道:“验尸报告记载,芳姨等人为金钗所刺,深入脏腑,压根便不是霜儿姑娘说的死于刀剑,反应了杨守敬判词所言。”
“这样一来,我就不懂了,验尸报告为何不直接写是死于剑伤?”刘乐拿过记录,蹙了眉头,“内行的人马上就能验出来,除非……”
除非,白吟霜说谎。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