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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据搀扶着刘去,他身上中了两剑,披头散发,全然没有了平日英俊潇洒的小爷模样。他狠啐一口,正要破口大骂,却教刘去扯住。刘去一身墨袍上都是鲜红,只是一震手中剑,缓缓笑道:“好,我降。”
赵杏缓缓站定,心下突然微微一疼。
生死面前,大人物不畏生死,小人物委屈求生。
如今,大人物做了小人物的事情。她双手握成拳,此成定局了吗?
卫青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卫青极狠,举剑便去挑刘去的琵琶骨,要废他筋络、武功。奇松、刘文等慌忙去阻挡,却教刘去制止……
赵杏浑身颤抖:他想保刘文、奇松等人的性命。他是在赌,可是他这一被捕,只怕是凶多吉少……老天爷,谁来帮帮忙,谁都好!我必以大鱼大肉祭你偿还。
“十二少,微臣此次是立下大功了,要求加官晋爵。”
老天仿佛真听到她乱七八糟的祈祷,在剑尖挑破刘去的衣衫一刻,一声长笑破空而来。当的一声遽响,卫青的重剑被凌厉地挑开。
那人身形矫健高大,兼得剑眉朗目,气派狂莽,剑身一扭,和卫青战在一起,正是那博陆侯霍光。
卫青眸光一沉,使出浑身武功和他打斗,要他讨不了好去。
西门和东日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震惊。
这不是客栈偶遇的男子吗?他怎会到此?
可二人无暇顾及这些——霍光背后的两个男人,看似是他的副手,领着数十名男子飞身而来,掠过院墙,降落到他们面前,无比迅速地加入这场战斗,和他们的人打斗起来。
这些男子竟仿如沙场上训练有素的勇兵,招式凶狠,舍身搏之。
院中情势立变。
“博陆侯怎么来了?”刘去含笑退回刘文和刘据身边,负手观战。
“是陶姑娘通知的微臣和嫣妃娘娘……她们也过来了。”霍光高声回道。他和卫青都是绝代战将,骁勇天下,在和卫青的激斗中,竟还能分出神来答话。
刘去听到“嫣妃”时略略一顿,他焉听不出其中挑衅?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霍光和石若嫣在一起。
他随霍光的目光侧身看去,果见两名侍卫持刀保护着两名女子快速向他们移近,正是石若嫣和陶望卿。石若嫣看着他,目泛泪光。刘去朝她点点头,以示安抚。
陶望卿紧紧握住双手,须臾,却终于双手一松,飞快朝他奔过来。到得他跟前,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停下,但当目光碰触到他湿透的血袍,她一震,最终忍不住攀住了他的衣袖,“十二少,你可还好?你的伤……”
“是你将霍侯请来的?谢谢了,大恩必报。我的伤不碍事,莫担心。”刘去看着她,本锐利观战的目光透出几分柔和。
暗处,赵杏捏着钗子看着二人,慢慢低下头,心想:老子要棒打鸳鸯。
“霍侯,莫战了,恐防有变,我等且撤。”刘去看霍光的护卫将院中高手稍稍逼退,立刻出声道。
“好。”霍光自是明白个中道理,一个虚招,将卫青的攻势引开,便跃了回来。人众倏然分开,兵分成两侧。
“师父,我在这里。”赵杏抚着伤臂正想走过去,却听得一声哭喊传来。
赵杏一看,不禁失笑,只见一个玄衣男子口罩遮面,挟着一个女子迅速飞身至刘去跟前。
看架势,是温泉把刘乐救出来了。
按此来看,方才刘文是向温泉求援了。温泉只怕先前已混进此处,探看李勤寿的动静,知道刘乐被捉住,可惜却不知此前汲、张等人已在大牢设下陷阱……
无怪刘去选降,他还是有后着的,温泉早晚会发现而设法营救。
只是,若落到汲黯手上,是否能等到救援也是未知。
幸好霍光及时赶到了。
虽觉得眼前情景有些扎眼,她心中还是欣慰,臂上那刺辣的痛仿佛也减去大半。
“属下万死,方才前去营救公主,为敌所困,未能护主子周全。”温泉看到刘去身上伤势,吃了一惊,上前向刘去请罪。
他是刘去四大贴身护卫中武功最好的一个,无人知其本来面目,若他在,虽未可扭转乾坤,但刘去之伤必不至于如眼前般糟糕。
焉知刘去脸一板,道:“好,回头赏你一百板子。”
温泉咕哝着退下了。
这边厢,刘乐一头扎进刘去怀里,哽咽道:“师父,我被李勤寿捉住了,汲黯也在这里,他们要杀死我。”
刘去将她推开,眼中并没有作为一个兄长的温存,而是透着严厉,“活该!你师父只知先撩人者贱,你再如此胆大妄为,早晚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不怒而威的刘去是刘乐所害怕的,她一下子后退了几步,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石若嫣上前将她揽住。
陶望卿想劝说几句,刘去看穿她心思,“卿儿还是想想怎么向本王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此处为好。”
陶望卿一惊,他本安排她在客栈等她,她却赌气到这里来了……但她知他也并无太多责怪之意,他看她的目光始终是温淡中带着柔意的。
她轻声回道:“也许是冥冥中安排,我要救你一次。”
刘去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聚神御敌。
除去高傲的霍光、石若嫣、刘文和刘据,刘去的几个贴身侍卫都向她深深一躬。她很快回了礼,在这兵荒马乱之中。
再说卫青。
卫青深知霍光这数十护卫并非普通护卫如此简单,他们曾是沙场上身经百战的猛兵,眼下自己这边虽有李勤寿延请的高手,数目也占优势,但要将他们留下却是不易。
那李勤寿在暗处观战,见情势不对,想派人到临淮郡城门调守城兵卒来援,但这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对方若强行要走,未必拖得了这许多时间。
想起汲黯的交代:若发生变数,便退,是以并未再命动手。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一向不理世事的霍光竟会出手……他看了西门一眼。
西门会意,出言道:“今日让尔等乱党逃脱,你们也不必猖狂,我们必定将你们追捕回来,冒认皇亲国戚可是杀头死罪!”
霍光一听,眉头便皱了,“冒认?”他探手进怀,啪的一声,将一件物什掷到地上。
众人一看,那是一方金牌,上面有虎纹、敕令,凛然刻着一个“霍”字。
刘文见状,弯腰将金牌捡起,放回他手上,笑道:“没有用的,我们方才也出示过皇家信物,他们故意诌为造假之物,如今,怕是二弟将传国玉玺放到此处,也无济于事。”
霍光闻言一怔,随之冷笑,“好一帮乱臣贼子!”
“你等才是乱臣贼子!”西门一横剑身,指着众人,怪笑道,“日间先是行刺李大人在前,刺客冒认公主;今晚又派人劫大牢,还敢以太师自居?一国公主,怎会任意妄为、草菅人命、行刺朝廷命官?况且太师身在咸阳,如何忽至临淮郡?这如何教人信服,教天下信服?”
刘去这边众人都倒抽了口冷气,这西门所说的竟不无道理,刘乐之事,不能传到民间,否则,这刁蛮公主的名声便更狼藉了;至于众人夜探大牢,对方即便明知他们是皇家之人,以下犯上,他~日还真不能将李勤寿等人治罪,毕竟天下都知,太师不在此地。李勤寿误以为来者冒充皇家,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汲黯是大鳄,早已算计其中,设下连环套、局中局,今晚一场围杀若成,则大汉皇权易主;不成,汲黯依旧是权倾朝野。
这位右扶风可曾正式出面与之对抗?没有。
刘文和霍光相视一眼,却不可出言说些什么,连向来脾气火爆的刘据也噤了声。
啪啪两声轻轻的掌声适时响起。
众人一怔,那西门也是一凛,看去,却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请你记住一句老话,山水总有相逢。记住,小心莫被我这乱党捉住了,否则,你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乱党不是皇家,没有王法可言的。”对方淡淡说着,眼梢微微弯起,仿佛卷过融雪。
西门和东日突然心里有些生怕,不仅仅是因为知道这正是真正的太师,还因为这个人的气势。
刘据呼了口气,有扳回一城之感,喝道:“听到没有?给你爷爷我小心点!我总归知道你是谁、你们这些蒙面客都有谁,到时不好好伺候你们,老子不姓刘。”
刘据粗心,霍光和刘文却知刘去此时是强撑着,身体已是筋疲力尽。刘文拨开刘据,和温泉搀扶着刘去便待离开。
赵杏每次想冲出去都遇到阻滞,这时低咒一声,连忙跑了出来,暴露在夜色中。
“等等,别跑,刘……太师,捎上我,还有我……”
“你这小子怎么也在这里?”本来严肃的双方都炸开了锅,刘据呀的一声叫出来。
刘去脸色却有些铁青,方才还能谈笑,如今,笑意荡然无踪。他飞快地朝温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赵杏接过来。
温泉稍微迟疑了一下。
本一直低哭的刘乐却一下走到刘去跟前,“师父,不能带她走。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不是好人,她是细作,是汲黯和李勤寿他们的人。今天,她打了我,还打算杀我,幸好陶望卿救了我。
“师父,你想想,为何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你是不是告诉了她?保不齐就是她通知的汲黯,否则,她怎么会在此处,李勤寿他们又怎么知道你来了?”她说得又快又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怨和憎恨。
众人都是一震。
刘去听罢,却沉默不语,倒是那褐眸深了几分,他本被刘文和温泉扶持,这时似乎强自一抖精神,缓缓站得笔直,看向温泉,沉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温泉眸光氤氲不明,他仔细思索了片刻,方道:“属下暗中看到的确实如公主所言。”
赵杏本在奔跑的途中,此时愣在原地。温泉看到了!这能怪谁……
刘文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一时寂静无声。
她百辞莫辩,只能看向刘去。
刘去眼中的光芒像一管墨在缓缓淌动,时淡时浓,他双眸微微眯起,看着她,微微高抬下颌。
这一场厮杀突然急转直下,便这样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局面。四下府仆擎着火把,火光明耀,无数刀剑映着星光,星河灿烂。
赵杏过不去,她前面是卫青和西门所率的侍卫,他们拦阻着,她自己一个人没有力量可以突围。
刘去他们在更前一点的地方,后面的高楼上还有几个玩弄权柄、睥睨天下的男人在窥视。
她唯恐等不到他的判断,看向陶望卿,“陶姑娘,张安世纵有千错万错,但是,是张安世让你去客栈找霍侯和若嫣的。请你告诉太师、告诉他们,好吗?”
“我们是曾在这里有过一面之缘,可你并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的情况,你不可能说。公主和温大人可以作证。卿儿没有听到过,可对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起誓,你没有。若陶望卿说谎,愿受千刀万剐之罪。”陶望卿定定看着她,眼中竟是一派清明,缓缓举起右手发誓。
赵杏止不住浑身颤抖,她扶着折断的手臂,不再申辩。她曾想出一个方法,躲过所有耳目,在汲黯、张曼倩、李勤寿眼下将救命的信息传达给陶望卿,让陶望卿去找霍光,因为她知道霍光在哪里,因为她知道能救刘去的只有霍光。
她是他刘去所亲封的廷尉,但这一刻,她无法为自己申辩,她没有物证,更没有人证。
她只能再次看向曾经亲封她的人,轻声说道:“来福,我知道,若要带我走,可能要再打一场,可能你要受伤,可能有很多可能,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贪生怕死,我还不想死……请别丢下我。”
温泉没说什么,也许念着蜜饯之情,但看着赵杏的眼神却充满戒备和冷厉。
“太师三思,切莫被这狡猾女子骗了,这人是敌非友!”桑弘羊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上前跪下相劝。
刘文和刘据更是焦虑,一同跪下,同声道:“请二弟(师父)以大事为重。”语气中激愤之情洋溢。
奇松和怪石也随之跪下。
“温泉,回来。”终于,随着男人手中剑一抛,那微微带着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
赵杏的身子仿佛被那一声拽住了,往下坠去,耳边只听得霍光一声低叹。
也是,除了霍光,现下谁会……她低头低笑。
此时,一道身影突如大鹏一般掠过,她眼睛一花,已被来人袖袍一卷卷进怀里,一股浓重的血汗之气猛蹿进口鼻。她一震,众人却是大惊。
对方动作实在是快,她还没看清他眉眼,他已将她揽到石若嫣身边。
这人也随之跌摔下去。
“太师……”不知谁一声厉喊,温泉和奇松惊得立将地上的墨衫男子扶将起来。
他脸色青白,已然昏死过去。
赵杏怔怔地看着地上这人英俊苍白的脸庞、两只紧紧握起来青筋凸现的拳头,身上仿佛被什么猛击了一下。
众人皆大怒,无不恨恨睇着她。
石若嫣看了刘去一眼,闭了闭眼,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嘴唇微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终没有出声,快步走到了刘去身旁。
“若嫣姐姐……”
她唤石若嫣,石若嫣未应。赵杏恍惚中觉得,二人竟似已疏离。
“快退吧!”霍光见状,断喝一声。这些人中,数刘去负伤最重,方才气血一动,再强的意志都支撑不住。
众人既急,便暂压下对赵杏的憎恨,一下撤得干净。
府门外,停泊了四辆硕大的马车,早有霍光的人候着。众人快速进了马车,一时,马夫厉声吆喝,马车没入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