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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不能狼狈,还不是时候。
看得出,刘文不仅是恶她和汲黯在酒楼做的事,他今天心情并不好,汲黯的话已在他心里埋下阴霾。莫说刘文,便是她,也有各种猜疑。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清风就宿在她隔壁,断无听不到的理由,除非是他早已出门了。
这邵总兵的兵不至于比无声的人厉害吧?她将刀往颈上一扛,微微一笑。
众官兵一惊。方才拉扯她两人大声喝道:“住手,这是要干什么!”
“带我去见太师,又或许,你们可以找个人去请示一下太师,问他愿不愿见我?”
“张安世,你大胆!”其中一队队长怒喝,眼梢微微一斜。
旁边的兵会意,脚步稍动,欲夺她刀子。
赵杏却早已料到,往后一退,道:“不允,我便自裁,倒少了你们许多工夫。哎,你说,太师会不会真不愿意见我呢?可万一我这自裁后,太师突然又后悔了,倒不知会不会找人撒气?我到底是他亲封的甲字天冠。都说君心难测,刘太师手下办事,今儿个让他喜欢,明儿叫他厌烦,过一天指不定又让他欢喜……”
两名队长迅速交换了个眼色,既怒又忧。其中一人招过一个官兵,低声道:“先去报告戴王爷。”
赵杏哪能让他们去请刘文,刘文在这儿,这把戏就唬不住人了。
她几乎立刻打断那兵丁出门的动作,冷声道:“我改变主意了,若现下见不到太师,你们回来便等着替我收尸吧。”
众兵大惊,“张大人,万事可商量。”
——
赵杏本气势赳赳,只是,再见到刘去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脚步一顿,落在后头。
前方,刘去此时正领着众人出馆,到牢房查看审问。这些天,李勤寿仍在府衙办公,但其不得出入牢房。
刘去和刘芳说着话,询问经年在皇家庵堂居住的嫡母广川王后夏侯婉的身子。
刘芳答道:“托太师洪福,广川王后一切安好,也时常惦念太师。”
汲黯笑道:“广川王后是个严肃人,十二少幼年在王后那里吃了不少教训,倒是教出感情来,十二少对王后是一等一的关心。”
只听得刘去微微笑道:“也是爱护才严厉,嫡母的好处,本王时刻不敢忘。”
后面,刘文眼睫猛然一动。
夏侯蓉娇媚地伴在他身旁,倒是石若嫣如在宫中一般,站到夏侯蓉身旁,并不争宠。刘芳会做人,知卫子夫心意,笑道:“太师,刘芳还以为昧小姐养尊处优,哪承想这几天身先士卒的,倒是刘芳想法浅薄,在这里向昧小姐赔个礼、道声歉。”
夏侯蓉碍于刘芳情面,忍下没出声。昧初走在后面,看刘芳侧身让开,颔首致谢,走到刘去身边。
刘去道:“小姐辛苦了。”
“昧初惭愧,虽说下了些力气,却还没找到破案关键。”
“无妨,欲速则不达,倒是本王歉疚,本应好好招待,如今却让小姐劳累。”
昧初知刘去并非不急,毕竟他离长安也有好些时日,须得尽快赶回长安,听他所言,心中却是受用,道:“必定再尽力。只可惜了这临淮郡景致秀丽,案件缠身,怕是无暇再赏了。”
“长安也有些好去处,小姐若是喜欢,回长安后本王带小姐好好游玩一番,以作补偿。”刘去笑道。
昧初大喜,这位骄傲的才女脸上也终于带出几分娇羞,这无疑是这位年轻太师的最好赏赐,她弯腰答谢,“昧初谢过太师。”
夏侯蓉看了石若嫣一眼,后者并不出言,她咬牙忍下,却突听得一声咳嗽从后头传来,交谈声一静。她扭头看去,却是走在后面的陶望卿捂嘴咳嗽。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刘去。刘去眉头微微一拧,转身,大队遂随太师转身。
“怪石,赐衣,拿去给卿儿姑娘。”刘去眸光一动,落在怪石身上。
怪石一愣,随即默默地正要脱下自己的外袍。刘去却失笑,斥道:“本王是让你拿本王的披风过去……”他说着,一松自己的披风系绳。
众人看得惊讶。
“太师,不可!”公孙弘阻止。
莫说温泉和奇松忙着宽衣解袍,桑弘羊、张曼倩等官阶稍低的都连忙动手。焦孟最是夸张,一件外袍已扯开来,凛然道:“太师,微臣为太师不畏寒冷,事必躬亲。太师乃金贵之躯,务必保重!”唾沫横飞完,他走到陶望卿身边,递上衣袍。
陶望卿怔了怔,正要婉拒,刘去笑道:“焦大人,本王知你忠君爱国,这袍子还是穿上吧。本王并不碍事,怪石。”
“是,主子。”怪石弯腰接过刘去披风,向陶望卿走去。
陶望卿目光微微撇开,末了,又抬头,缓缓看向刘去。
刘去目光如漆,道:“莫要着凉了。”
赵杏嗤的一声笑了,也不知笑什么,只想,她怎么就那么倒霉?每次都能闯进不应当的场合。
你行。
这里也没她的事,她求得自由又有什么用?在这里,她唯一该做的、惦记的,不过是等惊云和小郑的消息。
她将刀一收,一招跟着她的两个队长,“收工了,老子不示威了,走吧。”
那两人反应不过来,惊道:“张廷尉,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做,你到底是要死,还是不死?不会一会又改变主意吧?”
“放心,老子是个守信用的。先不死了。”赵杏白了二人一眼,将剑往肩上一扛,便往回走。
“太师,那不是张廷尉?这……他要行刺?护驾!”
随着焦孟不知怎的一声大叫,赵杏被他吓得一吓,那刀刃差点便往自己颈子划去,她连忙一甩那剑,跪下便道:“张安世参见太师。”
半晌,刘去没叫起,气氛严肃。她头皮一阵发麻,倒听得边上汲黯笑吟吟地道:“张大人,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她抬头。
刘文脸色阴鸷,沉声质问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怎么让人跑了出来?”
两名队长也很是为难,战战兢兢禀道:“回太师,回戴王爷,张廷尉以死相胁,说是要见太师,卑职只好将他带过来了。”
汲黯笑道:“安世,你又犯了什么事,被看守起来了?老玩这一招不闷吗?上次在我跟前也这样。太师莫怪,张廷尉就喜欢逗个乐儿。”
赵杏直想过去将汲黯刺死:你别再害我了,行吗?
刘去一直没有说话。
赵杏记得,小时候,有一回,她顽皮,把曼倩喜爱的一管狼豪弄坏了,曼倩生气,连续几天对她不理不睬。
那种感觉让她惶恐。后来,她涎着脸去逗他,他才原谅了她。
对一个人冷漠,远比打骂更能令人绝望。
赵杏就这样看着刘去领着人快步离去,由始至终,也不曾看她。
而他方才看陶望卿的目光,她总觉似曾相识。
她跪在地上,上一回是只恨时间难熬,这一次竟然忘了起来,只突然想起初见时的情景——他们在岩洞,对酒不曾当歌,却也曾惬意。
似被陶望卿传染,她喉头轻痒,出来的不是咳嗽,却是笑声。
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
指节上厚茧可见。
她打掉那手,“怎么,有何见教?”
霍光居高临下地笑道:“朋友一场,不需安抚?”
她微微冷笑,“安抚?你骗我的时候怎么不问我需不需要安抚?”
“骗你?”男人微微皱眉,一时没意识到是什么,倒是诚心道:“张安世,那天晚上,你去找石若嫣,我不该质问你,对不住。”
“你那是为若嫣,无所谓对错,只是你不该骗我若嫣对刘去无意。”赵杏缓缓站起。
“是,我骗了你,因为,我心里并不愿意相信。”霍光长笑一声,目光划过一丝厉意,却又有一抹苍凉。他头一低,深深一揖到地。
他再次伸出手,赵杏不语,抿了抿唇,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
前方却突然一阵***动,所有人皆停在门口。两人一惊,都是不拘小节的人,霍光一拉她,赵杏便随他跑了过去。
当看到那两个从大门走进来的人时,赵杏也顿时怔住。
惊云和小郑回来了?!
虽知二人活命的机会极大,却不承想他们回来得这般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