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妙手回春（下）

薛灵又令林方二人为鹿元泰盖上事先准备好的薄被，薛灵这才出了帘幕，为他诊脉。

诊过脉，薛灵将鹿伯阳等人请了进来。鹿伯阳早已等的不耐烦，进门先冲到儿子身边，见他紧闭双眼，呼吸微弱，好似仅剩一口气随时会断掉。他心急如焚，又恐怕薛灵多心，不敢询问。

薛灵见他神色如此，便知他心意，说道：“鹿庄主，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鹿少庄主本就命在旦夕，我医治得好是他造化，医治不好是他命数。”

鹿伯阳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还道薛灵也回天乏术，便用这话来搪塞，不觉面如死灰，呆立不动。

薛灵又道：“鹿少庄主腹内生了瘤，不刨腹割下，任是谁也治不好他的病。他一时不醒是因为我给他喝了麻沸散，若无麻醉，疼也疼死他了。不出两个时辰，他必定转醒，他醒后，腹中饥饿，只可吃少量稀饭，半月之内不可多食，也不可吃油腻的食物，不出一月，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鹿伯阳闻言大喜，忙道：“薛姑娘恕罪，是鹿某多疑。”

林公玉道：“鹿庄主爱子心切，情有可原。”他想到自己幼年双亲尽丧，十年来未有丝毫父母之爱，但若当年他父母健在，见他饱受寒毒之苦，必定与鹿伯阳一般模样，他想到此节，心中悲伤，又想起高齐，他对自己爱护有加，为了给自己治疗寒毒，反被寒毒所反噬，两人虽非父子，却已情同父子，而今十年未见，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薛灵见林公玉脸有忧伤的神色，便拉着他道：“林哥哥，咱们出去吧，怪闷的。”

林公玉点点头，两人并肩出了那院子。

薛灵见他仍是闷闷不乐，问道：“林哥哥，你是不是想你娘亲了？”

林公玉十分惊讶，笑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薛灵道：“我想我娘时的样子与你一样。林哥哥，如果灵儿不见了，你会想吗？”

林公玉停下身来，低头看着薛灵，不禁胸口一热将她抱在怀里，温言软语道：“灵儿，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薛灵道：“好啊，咱俩天天见面，在一处，谁也不用想谁。”

林公玉“嗯”了一声，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少年人初尝爱情滋味，只觉此时此刻天上地下无不欢欣喜悦，四肢百骸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两人抱了好一会才放开手，相视一笑，心中都想着“今生今世永远都不分开了”。

林公玉薛灵两人四处闲逛，不觉日已西斜。两人正低声细语的说话，后面忽然有人咳嗽两声。两人回过身来，见是方泓。

方泓拱手道：“还是我先找到了二位。”

林公玉道：“方兄找我们有何事？”

方泓笑道：“鹿少庄主醒了，鹿庄主请这位妙手回春的薛神医前去再诊诊脉。再下略尽绵力，便趁机向鹿庄主讨了一顿晚饭，不知二位可否赏脸一同赴宴？”

林公玉在龙虎山学艺十年，上清派弟子见了他总是远远避开，若避无可避也只是躬身行礼而已，他从未见过方泓这种举止潇洒，言谈随意之人，又见他为狄良游明月之事尽心竭力，实为侠义之士，一见之下变为之倾倒，大有结交之心。

见他相请，忙道：“不胜荣幸。”

薛灵笑道：“林哥哥，你别听他胡说，这饭嘛自然要吃，这是鹿庄主谢咱们救他儿子性命之恩的，他慷他人之慨，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方泓笑道：“哎，姑娘这么说可就错怪在下了，在下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三人一路说笑到了鹿元泰养伤之所，鹿庄主对薛灵感激不尽，见她盈盈走来，忙起身相迎。林公玉与方泓二人与鹿伯阳见礼，薛灵却直过去探视鹿元泰。

她先察看鹿元泰的面色，见面色虽苍白，却已隐隐有些许血色，又去察看他眼神，只见他眼神少了滞涩，多了光芒，心中一喜，又去搭脉。

鹿伯阳一直在一旁站立，始终不敢说话，见薛灵脸现喜色，忙道：“薛姑娘，元泰的病怎么样？”

薛灵道：“少庄主的病已好了三人，剩余七分全靠调养，一月可起色，半年便可完好如初。”

鹿元泰一听之下，心中好不欢喜，眼中含泪看着儿子。鹿元泰醒来多时，他听了薛灵之言，知是自己“起死回生”，心中感激不尽，只是他麻药药力未消，力气不佳，只说道：“多谢姑娘。”声音细微，几乎难以辨听。

当下，鹿伯阳命令家丁整治宴席，亲自作陪。他又命人去请凌朝英与鲁玄之，两人皆推迟不来。

宴席之上，鹿伯阳心中高兴，更是豪饮不绝。酒过三巡，鹿伯阳道：“姑娘医术如此之精，胜过那些国医圣手数倍，当真令鹿某大开眼界，佩服之至，敢问姑娘师出何门？他日鹿某必定携小儿亲自登门致谢。”

薛灵笑道：“鹿庄主，我既不是大门大户，也不是小门小户，而是无门无户。我的这点医术学自我爹爹，也只学了些皮毛而已。”

她说道“大门大户”“小门小户”之时，方泓不禁莞尔，暗想：“我家中那么多女孩，却无一个如此聪明灵秀之人。”

鹿伯阳见他不肯吐露师门，言语之中也毫无礼数，微觉有气，但转瞬即逝，心想：“莫说你这姑娘说话颠三倒四，就算破口大骂，鹿某也微微一笑，你何止救了元泰一人，也救了鹿某啊。”

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道：“鹿某事先已言明，若薛姑娘治好了元泰，便退了游家这门婚事。”他从袖口中取出一封信，又道：“这退婚文书已写好，从今日起鹿元泰与游明月的婚姻之约就此了断。”

狄良与游明月一听，心中欢喜，双双起身，向鹿元泰行了大礼，狄良道：“鹿伯伯大恩大德，小侄没齿不忘。”

鹿元泰忙命人将其二人搀扶起来，说道：“此时暂时不要让元泰知晓，待他病好些，我慢慢说与他。”

狄游二人同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