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泓一行人下了武夷山,一路向北行了七日。这一日到了安徽地界,见天色将晚,众人便投了店。
待到午夜,东方泓从被窝中钻了出来,抹黑穿好衣服,做贼似的推开门,见外面寂静无声,这才悄无声息的溜了出来。
他轻手轻脚从客栈后墙翻出,沿着石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三十余里路,待停下来时,只见自己身处旷野之中,四周都是冷清清的,此情此景令他想起了初识狄良和林公玉的那个夜晚,三人还有薛灵、游明月,以及受伤的鹿元泰,也是在旷野之中,生了一火堆,几人虽萍水相逢,却是说不出的投缘,最后竟结为了兄弟。
东方泓以前只在父亲手下讲起江湖典故之时,听过结拜兄弟四个字,每每听到江湖侠士肝胆相照,结义金兰,祸福同享,便说不出的兴奋,只盼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遇见志趣相投之人,与之结为兄弟。后来他在江湖中闲逛,所遇之人不是心机深沉就是粗俗不堪,他心中难免怅然,直到遇见狄林二人,三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初出茅庐,意气风发之年,兴之所至便结成了兄弟,那真是平生第一欢快之事。
只是东方泓一开始就知道林公玉是谁,而自己却隐瞒了御龙山庄二公子的身份,说到底还是自己有负狄良和林公玉。
东方泓一味胡思乱想,猛然一道光向自己射了过来,并不刺眼,他抬起头,只见东方的山尖露出半个太阳,天已经大亮了。
他料想此时岳思柔和御龙山庄的家丁必定已经发现他不见了,便想再走远些。他边行便想薛灵可能去的地方,林公玉既已死了,薛灵会不会把这个消息送到龙虎山和福建林家呢?
东方白原想先去龙虎山上清观,但转念又想,薛灵报仇不成,必定不会甘心,说不定她躲在暗处筹划报仇的计策,薛灵聪明绝顶,智计百出,他固然担心父亲着了她的道,更担心薛灵被父亲所伤,他想到此处,便打定主意绕道返回武夷山。
他折而向南到了饶州,腹内饥饿,见街边有一个馄饨摊子,卖馄饨的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他远远的便问道一股馄饨汤的香气,便过去要了一碗馄饨,待老者将馄饨煮熟了端上来,他便急不可耐的吃了起来。
东方泓吃着馄饨,忽听得背后有个男子声音说道:“馄饨也吃了,咱们也该回九华山去了!”
他无意中听到“九华山”三个字,心中一惊,不禁停下手中的调羹,细听身后之人说话。
只听另一男子说道:“师哥,你说二师兄怎么不走了,却让咱们先走?”
先前那人说道:“你管这些做什么?先想想回去怎么向师父交代吧,咱们已经出来几个月了,连小师妹的影子都没看见,回去以后师父必定骂咱们没用。”
后一人说道:“凡是有二师兄在,怕什么?二师兄到底去做什么了?师哥,咱俩可是最亲近的,有好事可别瞒我啊?”
先前那人道:“哪里是什么好事?二师兄的事,你入门晚,不知道,我也是在大师兄下山前听他说的。”
东方泓听了这几句,便知他们是九华山的人,此次和二师兄一起下山是为了寻找小师妹,他们的小师妹自然是岳思柔了。他心想:“薛姑娘也是离家出走,岳姑娘也是如此,难道他们门派的女孩子都喜欢离家出走吗?”
他假装失手,将筷子扔在地上,趁着蹲下捡筷子的机会,换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斜眼看向两人,见他们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一个四方脸,年纪稍长,想必是师兄,另一个圆脸浓眉,年纪看起来小着三四岁,自然是师弟了。
两人向东方泓看了一眼,见他筷子掉地下了,也没在意。只听师弟说道:“师兄,有什么故事你快告诉我啊!”
那个师兄道:“说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有一样,若是二师兄知道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二师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师弟连连点头,满口应承。那师兄又道:“二师兄的出身来历与你我不同,咱们师兄弟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或是孤儿无父无母。二师兄可不同,他十几年前可是一家大镖局的少镖头。”
师弟忍不住问道:“那怎么跑到九华山来跟师父学医了呢?”
师兄说道:“也不知因为什么,他们家被昆仑派灭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可他又不幸被人打伤了脊椎骨,被人送到师父这里,师父救活他的命,却没能治好他的断骨,以至于终生残废。”
师弟又问道:“这世上还有师父治不好的病?我可不信。”
师兄不屑说道:“师父医术通神,但毕竟不是神仙,师父自己也说这世上有些病是医不好的。据说二师兄当年被送到师父面前时,已经奄奄一息,脊椎骨上插着一枚一尺来长的钢针,损伤十分严重,已经不能恢复了,能包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师弟惊道:“是谁下手这么狠毒?”
师兄道:“说出来吓死你!”
师弟一笑,说道:“咱们师父威名赫赫,论武功医术,当今之世,除了师祖他老人家,无人能及,又有谁能吓到我?”
师兄道:“井底之蛙,师父医术通神,除了师祖天下无双不假,可论武功,虽然未必有胜得过师父的人,但与师父不分伯仲之人还是有的,别人不说就说御龙山庄庄主东方白,前不久还来过天柱峰,你又不是没见过?”
师弟道:“东方白武功是高,但他与咱们九华山已结亲,总不能是他把二师兄打伤的吧?”
师兄呸了一声,说道:“蠢材,二师兄伤在十年前,那时候咱们和御龙山庄还没结亲呢!”
师弟一想不错,说道:“这么说真是东方白干的了?”
师兄道:“是他的儿子东方晋。”
师弟道:“二师兄武功那么好,东方晋都能将他打伤,看来东方晋的功夫也很厉害了!”
师兄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