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落所在的位置,实际上已经算是盖恩斯德。站在村落外头极目远眺,便可以看到几百米外的灰黑色迷雾。
这迷雾几乎成了这个村落生活中的一部分。
阿方索说,他们一行人曾经在离开迷雾的时候,短暂在这个村落里歇脚。当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逃离了迷雾的范围。
然而这种心情却在这个村落中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因为,这个村落中的许许多多人,反而十分向往迷露。
我们当时一直在想,为什么他们不进入迷雾。阿方索低声跟西列斯说着,后来我们才意识到,向往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在盖恩斯德,他们也在努力生存。
当然,对于迷雾的向往得另说。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向往迷雾。
我们和他们的语言不通,彼此没法交流。不过当时他们看到我们从迷雾中出来,都流露出一种敬畏、羡慕的情绪真令人搞不懂。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村落算是盖恩斯德中难得对人类友善的群体。也或许是阿方索一行人曾经从迷雾中走出来的行为,赢得了这群人的尊敬。
总之,西列斯和阿方索很轻易地在村落中得到了一个休息的居所。那是一栋独立的小土房子,有三个房间,可以生火做饭,有一个独立的盥洗室,尽管较为简陋。
打水得去附近的一个水井。不过作为客人,村落中的人们会为他们提前打好几桶水,用完之后就得自己主动去打水了。
阿方索说上一次他们也是住在这儿。这栋房子似乎是这个村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不过,上一次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栋小房子里毫无生活痕迹,说明了这个村落的偏僻与落后。
他们语言不通,因此阿方索只能比划着说,明天还会有一位他们的同伴过来。村落的长老似于这样地位的长者露出了一个半懂不懂的表情。
当然,他们并非免费居住在这儿。阿方索特地带来了肉干、调味品、作物种子等等。对于这个偏远孤独的村落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的生活物品。
除了这个小房子,这个村落并未其他的招待。
西列斯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旁观着阿方索与村落中人们的交流。村落中的人们对于阿方索流露出友善的态度,但是对于西列斯仍旧保持着一丝警惕,毕竟这是个陌生人。
西列斯大概能听懂这些人说的话。他发现这群人尽管离群索居、靠近迷雾,但其实仍旧保持着较为淳朴的性情。他们有点好奇西列斯与阿方索的来意,但因为语言问题,所以只能猜测。
从他们的闲言碎语中,西列斯也终于得知为什么他们会保有对于迷雾的向往。
正是因为迷雾中的绿洲。
似乎曾经有人从迷雾中出现,并且随身携带着一些来自那个绿洲的物品。对于这个物资贫乏的村落来说,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物品,因而他们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对于迷雾的向往。
但是,他们却没法穿越迷雾,抵达他们向往的绿洲。或许有人尝试过,但却失败了,因而这里的人们才会对阿方索他们露出敬畏的表情。
沙漠绿洲的传闻,或许就是这么来的。西列斯心想。
的确存在这样一个绿洲,也的确存在从绿洲中出来的人类,同时,也的确存在着这样一种对于绿洲的向往。然而,这绿洲的本质面目,却是谁都想象不到的。
为什么绿洲并没有被迷雾笼罩
或许,只是因为阴影的尸体在那儿。
这个想法令西列斯不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们抵达村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在小房子里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主要就是那在简陋的、连床铺也没有的土炕上躺了一阵,随后就起身在村落中转了转。
村落中的人们对他们保持着一种好奇、敬畏同时疏远的状态,这也让西列斯和阿方索的行动更为自由了一些。
整体来说,这是个小小的村落,所有人口加起来可能也就几百号人。他们是在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并且暂时定居下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距离迷雾如此之近也或许,他们选择这里的时候,这儿还没有迷雾的存在。
那些村民们可能也不太了解族群的历史。他们现如今仍旧维持着较为原始的生活水平,偶尔会与外人有所接触。
据说商人们每年会来这儿两次。这个村落会养殖一些牲畜、种植一些作物,而商人们会来收购。当然,,随着时间的过去,商人们也慢慢对这儿失去了兴趣。
在刚刚西列斯旁听村民们的闲聊的时候,他注意到,村民们提及今年理应来到这里的商人,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
因此,阿方索这一次带来的物品,尽管并非必需品,但也的确给这个村落带来了一些帮助。这也就是这个村落乐意让西列斯这个陌生人暂居在这儿的原因。
不然的话,单凭阿方索与这里的浅薄交情,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这也可以说是十分碰巧的一件事情。
阿方索说,这个村落或许迟早会消失,但也或许,他们会回到人类社会。
这辽远的、荒芜的无烟之地,注定是人类将要发展的地方。只是有人能幸运地赶上趟,有人却在这时间到来之前,彻底湮灭。
他们站在村落的边缘,凝望着落日。然而太阳落下的地方,恰巧就是迷雾笼罩的方向。那让这个村落面临的落日,比平常时候更加早一些。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西列斯和阿方索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他们交流了一下明天的行动计划。
琴多会在明天一大早就和他们汇合。阿方索没有询问琴多怎么过来,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因此,他们明天上午就可以出发前往迷雾中的绿洲。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复现自我仪式,但是在迷雾中行走依旧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阿方索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拿出了自己用以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那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羽毛。阿方索说这是来自西面一个国家的独特习俗,他年轻时候在无烬之地探险时,曾经短暂与其有过接触。
据说在那个国家,佩戴羽毛饰品是个相当常见的事情,人们认为这是一种类似护身符一样的东西。阿方索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他也的确曾经佩戴过这样的羽毛饰品。
那段时间显然是他意气风发的年纪,这东西又与他的专业有关,于是阿方索就选择了这片羽毛。只要将其佩戴在自己胸口,低头一瞧就能望见,这显然是个相当方便的仪式。
阿方索便问∶教授,您的时轨是什么
西列斯实际上并不需要复现自我的仪式,不过他也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出现,因此便从口袋中取出了一支钢笔,说∶这是我写小说的时候使用的钢笔。
阿方索凝视着那支钢笔,隔了片刻,便说∶您还有其他更加方便一点的时轨吗在迷雾中,如果需要一直书写的话,那显得有些麻烦。
西列斯恍然。
像阿方索这样,佩戴在身上的某个饰品,或者其他不需要做出特定举动就能够持续性生效的时轨,才是在无烬之地行走的探险者们的不二之选。
西列斯这样不常来无烟之地的人,挑选的时轨也与无烟之地的风格格格不入。
西列斯便思索了一下,他说∶一副眼镜是我常常用来阅读看报的。不过在琴多那儿,他明天会带过来。
他指的自然是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阿方索的说法也正好给了他一个灵感,他可以拿复现自我的仪式,给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这个仪式做个掩护,免得人们怀疑他为什么会在迷雾中佩戴眼镜。
这当然可以。阿方索说,他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您的做法其实是对的,或许我也该给自己多准备一个时轨,甚至好几个时轨,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像他们如今这样前往迷雾的行动,复现自我的仪式、充沛的魔药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路途中也难免碰上什么意外,万一用以复现自我的时轨掉落或者遗失,那就麻烦了。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最好是同一个阶段的物品。
阿方索思索了一阵,然后不由得说∶教授,我认为这个仪式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探险者们的观念。您认为,未来有可能会出现同一个时轨使用不同仪式的情况吗
同一个时轨、不同的仪式
西列斯构想出了一种可能性∶比如,惯常使用的攻击性武器,同时也是用以复现自我的时轨
是的,类似这样的情况。阿方索说,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十分有意思的方向。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属于辅助性仪式,可以与其他的某些仪式共存。
他想了一会儿,不禁感叹着说∶这可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课题。
我认为这更倾向于实用价值。对于一些探险者来说,他们就可以避免随身携带许多时轨的情况了。西列斯客观地评价着。
阿方索赞同地点了点头,他陷入了思索之中,似乎是在考虑自己的时轨体系能有什么改动。
体系。西列斯突然若有所思地意识到。
启示者的力量始终给人一种相当复杂多样、凌乱细碎的感觉,因为每个人使用的仪式可能都不太一样。
在一名启示者踏入这条道路的时候,他可能会接触到许许多多个概念,比如魔药、时轨、仪式、纯净度、完整度、契合度、封印物、精神污染等等。
这些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定义了启示者的力量但只要深入了解,就会意识到,这些概念中仍旧有着相当混乱的部分。
这种力量本身就显得因人而异。人们就算能够构建出一种体系时轨体系或者仪式体系那也只限于自身,很难适用于普罗大众。
或许未来,会有专门的时轨公司他们会尽可能一致的时轨与仪式,让人们显得整齐划点儿。
但是说到底,仪式这种东西,是相当随便的。小孩可能请大人随便挥一挥水果刀,于是这把水果刀就成了小孩眼中的强大武器。人力对于仪式造成的影响十分直接而普遍。
说到底,这是种混乱的、不成体系的力量。
西列斯与阿方索各自陷入沉思。
夜晚的闷热又很快让阿方索回过神,他摇了摇头,擦着脸上的汗,不禁说∶实在是太热了。
西列斯比他好一点,不过也感到一丝烦闷。他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自己背包里好像还带着课题的产物金属叶片。
关于使用流动的风作为对抗炎热或者寒冷的办法,当时格伦菲尔了两种方案,一种是金属叶片,一种是叶型瓶。
前者更方便随身携带,也已经生产出了一部分,因此这一次西列斯出门的时候,就顺手带上了几枚,以备不时之需。
他便和阿方索提及了这事儿。阿方索十分惊叹于这个课题的奇思妙想,并且毫不犹豫地开了一瓶魔药。
他们这一次出发,自然是带上了十分充沛的魔药,在这儿使用一点纯净度较低的魔药,也不是不能接受。主要是因为,阿方索已经热得有些焦躁了。
西列斯便将一枚金属叶片投放进魔药瓶里。很快,魔药瓶口便开始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冷气。阿方索怔怔地盯着那个魔药瓶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感叹说∶跨时代的发明。
西列斯心中失笑。
很快,阿方索觉得舒服了一点,便去洗漱。西列斯依旧坐了一会儿,他看着魔药瓶,心不在焉地继续思考着之前的那个想法启示者的力量因人而异。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他盯着魔药瓶思考因人而异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联想。
他的意思是魔药的制作材料中,必备的一样东西,是星之尘。
星之尘是旧神陨落的骸骨。在往日教会之前的那份档案中,西列斯瞧见了不同旧日神的星之尘的埋藏地点,那也是旧神们员落的地点。
而现在令西列斯感到费解的一个问题就是,既然星之尘是属于不同的旧神的,那么为什么魔药却是可以适用于所有仪式的这与启示者的力量因人而异的说法不一样啊。
难道星之尘反而并非因神而异
西列斯皱了皱眉,不免仔细思索着关于魔药的相关信息。
他拥有格伦菲尔这位魔药大师作为老师,尽管他自己未曾制作过魔药,但是也耳濡目染听闻了不少相关的信息。
在他的记忆中,魔药也分为不同的种类。
一些独特的仪式的确也需要某些独特的魔药,不过那并非是星之尘的区别,而是主料的区别。某些魔药制作起来可能会相当复杂,需要十分特殊的材料。
但是这种魔药的使用频率也不是很高。很少有启示者需要使用这样的魔药,这种魔药也很少在市场上流通,通常都是某些启示者专门向魔药大师定制的。
市场上流通着的魔药,通常被称为成品魔药。这种魔药的制作方式已经固定,甚至可以用相当流水化作业的模式来进行熬制。此外,成品魔药也适用于大部分已知的仪式。
是的,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当人们熬制魔药的时候,他们可不知道手中的这些星之尘属于哪位旧神事实上,他们甚至完全不清楚星之尘是旧神的骸骨。
但是,不同旧神的星之尘,最后却都能形成统一的、普通的、适用于绝大部分仪式的成品魔药,这个问题本就令人感到惊异。
或许可以说,人类死后烧成的骨灰毕竟都是灰,旧神的骸骨当然也只是袖们的尸体。但是旧神的尸体是蕴藏着力量的。
为什么不同旧神的星之尘,最后都能相同的魔药效果
这个问题令西列斯感到一阵难言的寒意。他干脆起身,站到窗边,习惯性地以这种做法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凝望着窗外的景象那漆黑夜幕中的灰黑色迷雾。
如果考虑到旧神的父亲的存在,那么这种情况似乎并非不能理解。
旧神的父亲当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考虑到旧神血裔的定义,那么旧神的父亲恐怕也就是旧神力量的源泉。
换言之,旧神的力量都是同源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旧神的星之尘也表现出同源的一致性,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问题是
问题是,这是启示者的力量,这是安缇纳姆的力量范畴。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可以近乎溯源一般地,展现出旧神力量这种本质上的一致性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可以复现出旧神的力量
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西列斯的心中,但他又感到十分的难以置信。
他开始寻找各种可能性,尝试推翻这个说法。
安缇纳姆的神格是过去与历史。而旧神们显然也包括在费希尔世界的过去历史之中。从这个角度来说,池们也就间接地被包括在安缇纳姆的力量之中。
这是定义上的问题,因为安缇纳姆的神格是相当虚的东西。
其他旧神的神格,比如死亡、比如梦境,这都是拥有切实指向的概念。而安缇纳姆的力量是过去,是一段时间,这囊括万物。
然而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西列斯,以及其他许多启示者,感到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安缇纳姆的力量,与其他旧神的力量,拥有着并不相同的概念意义
过去、过去。西列斯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他想到,什么的过去
费希尔世界的过去。
他意识到,对于安缇纳姆力量的猜测,似乎反而使他更深地怀疑起安缇纳姆的本质。
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想法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他开始思考起一些更加实际的东西,比如,安缇纳姆的诞生。
安缇纳姆诞生于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更确切的时间很难言明,毕竟神明的诞生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但应该是在雾中纪之前,沉默纪的晚期。
毕竟,在雾中纪早期,当康斯特公国陷入战争的时候,当时夏先生就已经被认为是第一个使用了安缇纳姆力量的启示者,他被认为是安缇纳姆的代行者。
从这个角度来说,安缇纳姆必定在雾中纪之前就已经诞生了。
至于诞生的地点,按照之前格罗夫纳主教的说法,是在拉米法城的默林镇。
当时,格罗夫纳还说,一个姓氏为诺埃尔的男人,帮助了当时刚刚诞生的安缇纳姆,因此往日教会才一直在暗中照拂着诺埃尔家族的人。
但是,在现如今重新审视这段信息的时候,西列斯却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怀疑。
西列斯诺埃尔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身份。他的父亲、母亲都是不存在的。他的母亲甚至是神明亲自扮演的。
所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姓氏为诺埃尔的男人,在安缇纳姆刚刚诞生的时刻帮助了袖吗这不会是安缇纳姆刻意为之的说法吧
这种做法就好像是,安缇纳姆特地扯了一个借口,让初来这个世界的贺嘉音拥有一个靠谱的后盾。池的目的是为了让西列斯得到往日教会的帮助。
至于帮助的原因
反正往日教会的人们都是安缇纳姆的信徒,信徒天然会信任神明的话。没人会怀疑安缇纳姆的说法,没人会思考,或者去验证,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帮助过神明的人类。
所以,安缇纳姆的诞生,也因为这个微妙的、真假难辨的故事,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安缇纳姆真的就诞生于雾中纪与沉默纪之交吗
西列斯想到了一个更早之前曾经产生过的困惑。
他曾经困扰于,为什么安缇纳姆会知道普拉亚家族的旧神血裔为什么安缇纳姆会留存有阿卡玛拉的信物,也就是阿卡玛拉的眼镜架。
说到底,李加迪亚在阴影纪的时候就已经踏上旅途,而阿卡玛拉的陨落时间也是在沉默纪中期。那都与安缇纳姆的诞生时间对不上号。
在此之前,每当西列斯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会自然而然地将问题归结于安缇纳姆的力量上。
安缇纳姆的力量是过去与历史,所以神理应通晓过去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就算这个理由没法说服西列斯,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可以让他忽略这个问题或许安缇纳姆就是旧神们留下的后手。
但是,如果一旦结合起旧神的父亲这个说法,结合起星之尘的微妙功能,结合起安缇纳姆和骰子一直以来对于这个世界与人类文明莫名的善意
那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想法终于还是浮现在西列斯的心中。
他想,安缇纳姆,会是旧日神的父亲吗
他得承认,当这个想法真正出现的时候,他反而察觉到了一丝啼笑皆非。
他的意思是,安缇纳姆西列斯诺埃尔的母亲,同时,也是旧神们的父亲
好吧,他想到了凯兰家的古怪习惯,尽管这种联想只是为了让他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他突然意识到,当他逐渐接受到种种深入世界核心的信息的时候,他实际上也应该思考一下过去自己收获到的那些信息的准确性,或者说,刷新自己的认知。
很多事情,在他懵懂无知的时候,呈现出一番模样但是在他成熟老练的时候,又会呈现出另外副模样。事情总归如此。
西列斯的目光凝望着窗外的夜色。魔药瓶仍旧源源不断地吹出冷气,缓解了这夏夜的酷热。然而,西列斯的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激动与寒意并存的感觉。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是正确的。
安缇纳姆与旧神的父亲
那听起来是完全两个时代的存在。
旧神的父亲出现在世界之初,那是比李加迪亚、阿卡玛拉更加古老的神明,那是这十三位旧神的力量源泉。
而安缇纳姆
一个诞生于几百年前、甚至被人类怀疑是否有资格称为神明的存在。
袍们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甚至中间相差了这么多个纪元神诞纪、信仰纪、帝国纪、阴影纪、沉默纪这么漫长的时光
而袖们却有可能是同一位存在。
西列斯感到一阵恍惚。在他彻底明白孤岛上那座石碑上文字的含义的时候,这种感觉曾经统治了他的大脑,而如今,这种感觉更进一步加深了。
当他以为被贴米亚法啃食骨头的父亲,只是一位陌生的、他并不知晓的神明的时候,他会感到平静的、清浅的叹息。他为一位消弭在时光中的古老的神明感到叹息。
但是,如果这位神明恰恰是自己熟悉的、甚至亲近的母亲,一位共同拯救世界的同伴的遥远过往,那么这种叹息就变得更加深沉与悲哀,甚至变得陌生了起来。
说到底,他不禁感到困惑,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反目成仇在那遥远的、漫长的过去时光里,这些神明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授阿方索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西列斯回过神,侧身望向阿方索。
阿方索说∶您可以去洗漱了。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将踏上旅途。
西列斯默然片刻,难以立刻从那些关于旧神的思绪中抽身离开。隔了片刻,他才回应说∶我知道了。晚安,阿方索。
晚安,教授。阿方索观察着他的表情,您似乎忧心忡忡。不过,我们也只是进行一次尝试。如果调查不出来什么,那我们就返回拉米法城,继续度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罢了。您不要太有压力。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感谢他的老朋友的宽慰,尽管阿方索不可能想到,他究竟思考着什么。
我会的。他简单地说,谢谢你。
阿方索朝着他挥了挥手,又问西列斯是否需要那个魔药瓶。他看起来很需要这些冷空气,西列斯便让让他拿去自己的房间。
西列斯心不在焉地洗漱,躺到床上也辗转难眠。夜色渐深,他告诫自己,明天还有许许多多需要去做的事情即便再焦躁,他也需要思考如何与安缇纳姆会面。
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于是他缓慢平静下来,很快就陷入了沉眠之中。第二天上午他醒过来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在简陋的土炕上怔怔地坐了片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猜测。
有人敲了敲他的门。西列斯回过神,说了一句进来。
是琴多。他抵达了。
琴多走进房间,就注意到西列斯的表情不太对。他有些迟疑地问∶早上好。您怎么了
想到了一些复杂的问题。西列斯捏了捏鼻梁,他说,我先去洗漱。
好的。琴多说,他看起来有点好奇西列斯究竟想到了什么。
等西列斯洗漱完,琴多就凑过来,十分心满意足地拥抱着他,并且给自己讨要了一个亲吻。
对于分别多日的伴侣,西列斯也感到非常思念,不过他惯常不会直白地袒露自己的情绪,只是将这个亲吻的时间稍微延长了那么一点。他温柔地亲吻着琴多。
亲吻过后,琴多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对于西列斯的想念,以及如今能够切实接触到西列斯的愉快。之后,他将自己携带过来的东西交给西列斯。
包括一号人偶和眼镜架,另外,他还带来了一些十分美味的食物,比如米德尔顿的鱼饼。当然,他只能随身携带,所以不是很多,但也让昨日奔波了一天的西列斯感到轻松了不少。
阿方索呢西列斯意识到早上起床之后还没见到阿方索,便询问了琴多。
他正试图与这个村落的长者们交流。琴多回答,我过来的时候,是先去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地方,然后再走过来。这个村落的人们对于我的到来十分惊慌呃,他们好像认识我
琴多困惑地琢磨了片刻。
西列斯证怔了一下,然后忍着笑意说∶或许,他们是从盖恩斯德的其他村落那儿听闻了你的名声。
当然,是作为探险者的琴多普拉亚的名声。
按照西列斯对于琴多探险者生涯的了解来看,琴多还真的与盖恩斯德的不少村落、原住民部落有过牵扯,尽管基本上都是琴多用武力威慑了那些部落。
因此,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小村落,说不定还真的了解琴多的一些往事说不定,在那些风言风语中,琴多已经被描述成了一个十分可怕的人物。
琴多怔了怔,他嘟囔着说∶哦,我差点忘了,的确有这种可能。
西列斯莞尔。
琴多说∶所以他们才同意我进到村落里面。我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们意识到,我是阿方索的同伴。但是有位年长的人,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让阿方索确认我的身份。
于是我就在那儿等了片刻,等阿方索醒过来确认这件事情,我就来找您了。不过阿方索仍旧留在那儿,他打算努力和那些村民交流点信息,尽管我不太看好这事儿。
毕竟,他们语言不通。琴多的意思是这个。
西列斯倒是思索了一阵,他说∶其实我可以与他们交流。不过问题是,我不可能以自己的身份与他们交流。
人偶琴多问,不过他又很快摇了摇头,可惜人偶没法说话。
西列斯的目光落到了一号人偶和三号人偶的身上,也不禁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的确,人偶没法说话。既然不能说话,那么西列斯就这么保持沉默,聆听着他人的对话,暗中收集着信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人们认为他听不懂自己的语言,这样或许反而会无意中泄露一些秘密信息。
这么想着,吃过早餐之后,西列斯便与琴多一起去找到了阿方索。
出门之前,考虑到等一会儿就要出发,西列斯便干脆吞服了魔药,并且佩戴了阿卡玛拉的眼镜架和沉静的心的胸针。
他望了望不远处的迷雾,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透过眼镜的视野,他可以望见迷雾中空荡荡的土地,以及更遥远地方的某种某样东西的巨大存在感,那东西好像要将他的思绪吸引过去一样。
他谨慎地保持了克制。他知道那可能是那个坟包,而如今他还不打算直面阴影过去的尸体。
至少要等到他足够了解那个地方、足够有把握之后再说。
他顺手摘下了眼镜。
琴多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怎么了西列斯注意到他的表情。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时轨实在是相当强大,可以直接看诱迷雾中的情况。琴多赞叹着说甚至是直接与阿卡玛拉有关的东西。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他说∶恐怕是安缇纳姆特地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他想说的话是,恐怕是安缇纳姆特地让往日教会将这东西交给他。
事实情况恐怕也的确如此。安缇纳姆估计是知道他接触到了阿卡玛拉的力量,同时也终究会前往无烬之地,面对迷雾,因此便借着西列斯帮忙找到叛教者哈姆林的契机,将这东西交给西列斯。
这显然是安缇纳姆有意帮助他。
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突然借着琴多的话,意识到了一些自己之前忽略的问题。
阿卡玛拉的眼镜架,重点在于阿卡玛拉的。换言之,这是曾经阿卡玛拉使用过的眼镜架。
神明需要使用眼镜西列斯多少有点怀疑。
他想,或许是阿卡玛拉在舞台上扮演人偶的时候,使用过的舞台道具这似乎就显得合理得多。
无论如何,这副眼镜显然与阿卡玛拉的力量有关。
阿卡玛拉的力量是虚幻,而这副眼镜的仪式效果就是看破真实与虚幻,因而才能看穿迷雾。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这副眼镜。从外表上看,这副眼镜平平无奇,只是普遍的夹鼻眼镜。但是就其本质而言,这确实是西列斯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
阿卡玛拉的眼镜、阿卡玛拉的力量
西列斯突然想到,为什么他不能在梦境中使用这副眼镜
既然这象征着阿卡玛拉的眼镜,那么当然是在阿卡玛拉的乐园中,这副眼镜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汪岩
看透深海梦境之外的那重重黑暗
就像是在现实中看透迷雾一样,或许在梦境中,阿卡玛拉的眼镜架也可以帮助他看透黑暗
过去这段时间里,西列斯一直为这个问题烦恼着。他没法在那黑暗中想象出,世界之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那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
同时,他也在想,既然李加迪亚会在自己的乐园中为血裔留下独木船,那么阿卡玛拉难道不会为继任者考虑一下吗
这似乎是李加迪亚和阿卡玛拉的性格区别,但是,如果考虑到这副眼镜的存在
阿卡玛拉的眼镜架。西列斯默念着这个仪式的名称,然后无奈地意识到,他似乎还真的是买椟还珠了。
他一直苦恼于解决办法,但或许这个解决办法早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他没意识到而已。
这副眼镜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很长时间了,在他还未对这个世界的本质有着深刻了解的时候,这副眼镜就已经恰到好处地帮助了他。
因此,他也就慢慢忽略了,这副眼镜本质上诞生于阿卡玛拉的力量。
子提及的,他已经掌握了相关的线索,会与阿卡玛拉的眼镜架有关吗
这个时轨恰恰就是安缇纳姆通过往日教会送到他身边的,所以,通过这个办法来寻找安缇纳姆,似乎也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一种猜测。
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他似乎应该在梦境中进行一次尝试了。
当然,那是晚上的事情。如今他们仍旧需要前往迷雾中的绿洲。
不过,西列斯因此在见到阿方索之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今天能抵达绿洲吗
阿方索刚刚结束了一场与村落长老毫无价值的对话,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方向不出错的话,那没有问题。
实际上,按照我们上一次的行动时间,我估计绿洲离这儿的直线距离,也就差不多三四公里。
那是一个比西列斯想象中短得多的路途。
出发的时候他们带了帐篷,估计也只能在绿洲那儿露营。那边的原住民对待他们的态度,可不如这个小村落里的村民。
他们商议完之后的安排,阿方索回到小屋里,品尝了琴多顺便带过来的一份早餐,不由得发出赞叹虽然他习惯了在无烬之地风餐露宿的生活,但能够享受这种美味,也是不错的惊喜。
吃过早餐,他们便出发了。
村落中的人们或目光麻木、或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几百米的距离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迷雾边缘。
近距离查看迷雾,会给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迷雾如同某种近乎固化的灰黑色絮状物,但是又有一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仿佛空气本来就是灰黑色的。
进入迷雾之后,呼吸会显得相当可怕。阿方索低声说,好像你每一次呼吸,都是让自己的灵魂走向崩溃与疯狂的边缘。
他的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胸口佩戴的羽毛,目光和语气同时流露出一种神经质的情绪。不过他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情绪一扫而空。
西列斯佩戴上阿卡玛拉的眼镜架,琴多也拿出了自己用以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张神明范本。他顺手就将这张相当珍贵的范本折叠成小纸块,握在手中。
阿方索并没有惊讶,他见识过琴多使用力量的场景。
西列斯侧头看了琴多一眼,突然意识到,琴多倒是将他与阿方索之前谈论的话题实现了。琴多的确将自己的武器当做是复现自我的时轨。
很快,他收回目光,相当严肃地望向面前的迷雾。他想,走入迷雾,如同自溺于深海一般。
阿方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走吧。我们,该出发了。他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如果方向没错,那么大概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