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列斯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时间是贝休恩时间的凌晨四点。
尽管时区发生了改变,但他居然还能准时在凌晨四点醒来。这就是旧神的力量吗的确不可思议。他盯着天花板,心想。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中传来骰子的提示∶知识1。
一点知识
他不禁一怔,有点困惑于这一点知识来自于哪里。
该是,琴多的梦境包含着塔乌墓场这一点
他感到伊诺克吉尔古德的故事还不足以给他一点知识,因为他如今得到的信息,仍旧在事件真相的外围徘徊,没能切实地掀开那层真相的帷幕。
如果琴多真的能够在塔乌墓场中找到伊诺克吉尔古德的灵魂,那么他们或许就能够得知真相了。不过,那也终究是之后的事情,他也不能完全指望这种可能性。
总之,这一次的梦境之旅的确给西列斯带来了一些收获,琴多那边更是意外之喜。
这一点知识的增长,也让西列斯的知识属性突破了70,来到了71,相比较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的知识属性,他的知识已经提高了许多当然,他对于世界也越发了解了。
他将思绪集中在塔乌墓场这件事情上。
塔乌墓场就是琴多梦境中的那片墓场。这件事情给人一种十分出乎意料的感觉。他们此前也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
因为,梦境显然是阿卡玛拉的力量范畴。
李加迪亚的乐园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给人一种十分明显的李加迪亚仿佛是故意将袍的乐园藏在这儿的意味。
况且,尽管塔乌墓场位于李加迪亚的血裔的梦境之中,但是在如今的时代,这就必须有人继承了阿卡玛拉的力量之后,在阿卡玛拉的继任者的帮助之下,这位血裔才有可能进入塔乌墓场之中。
在琴多之前,普拉亚家族的几位血裔似乎都没有这么幸运,不然的话,普拉亚家族的档案中肯定会留下相关的记载。
所以,塔乌墓场才会随着李加迪亚的消失一同销声匿迹。即便有信徒成功死在异乡,达成条件进入塔乌墓场,他们也只会面对空荡荡的墓场和渺无人烟的庞大空间。
因为,现在没人知道怎么进入塔乌墓场,包括李加迪亚的力量的继承人。
西列斯十分怀疑一件事情,也就是,李加迪亚在离开的时候,根本没有将进入乐园的办法告诉任何人。
不然的话,在阴影纪和沉默纪早期,阿卡玛拉又没有陨落,神肯定知道李加迪亚寄放乐园在梦境之中的事情。
如果有信徒知晓李加迪亚的做法,那么他们必定会寻求阿卡玛拉的帮助,或者与阿卡玛拉的信徒的关系走近。但是,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发生。
此外,阿卡玛拉也没有主动将这件事情告知李加迪亚的信徒的打算甚至于,在历史记载中,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仿佛毫无关联。
所以这是一件秘密的事情。西列斯心想。李加迪亚的确是将塔乌墓场藏在血裔的梦境之中,就像是在躲着什么。
躲着阴影
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推断,但是西列斯也没法确认这一点。
李加迪亚踏上旅途是为了对抗阴影,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许多信息的证明。但是,神踏上旅途究竟算是个什么做法,要如何才能对抗阴影,这些问题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
为什么袍踏上旅途就能够对抗阴影,还是说,池是为了在旅途之上寻找对抗阴影的办法了
但无论如何,李加迪亚的托孤之感都越发明显了。
他将自己的血裔托付给安缇纳姆虽然不知道安缇纳姆是怎么得知这一点的,或许安缇纳姆也是从别的神明那儿接过这个任务。
此外,袍临走之前,也让信徒通知了海洋中的阿莫伊斯。显然,神有意让阿莫伊斯了解什么信息,所以才会让信徒这么做。
更不必说,袍将自己的乐园、自己力量的结晶与化身,放在了阿卡玛拉的乐园范畴之内,甚至于只有在阿卡玛拉的力量帮助之下,李加迪亚的力量的继任者才有可能找到塔乌墓场。
越想,西列斯越感到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信任。
如果进入塔乌墓场需要一把锁,那么这把锁就被阿卡玛拉的力量看守着。
从这个角度来说,塔乌墓场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才会让李加迪亚如此珍之重之地将其隐藏起来
而且,为什么是阿卡玛拉
这种选择的问题就在于,李加迪亚在离开之前,特地嘱咐自己的信徒去寻找阿莫伊斯换言之,阿莫伊斯也是他相当信任的一位神明。
但是最后,塔乌墓场却出现在阿卡玛拉的乐园之中。这是一种有意识的选择,而西列斯目前还不知道这种选择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
李加迪亚和阿卡玛拉异乡而死的灵魂和梦境
梦境
生者的梦境
西列斯突然怔了一下。下一秒,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他曾经在深海梦境中尝试寻找亡者的梦境,因为考古团队的人们的梦境一直找寻不到,他怀疑他们已经死去。
于是,当时西列斯便特地尝试寻找了确实已经过世的,丹顿卡尔弗利教授的梦境,来确认自己的这种想法。他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当时他还在想,在阿卡玛拉的力量范畴,不做梦的人就如同死去的人一样。
但是如果亡者也拥有梦境呢
此前西列斯就是通过寻找阿卡玛拉的梦境才得以进入神秘农场。但是,阿卡玛拉已经陨落了。
尽管那是神的乐园,恐怕很大程度上与真正的亡者梦境不同,但是,西列斯毕竟是通过寻找梦境这种方法才进入农场。
在这一点上,生者和亡者的梦境似乎是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统一。
他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却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过,他也只找到过阿卡玛拉的梦境,并没有找到过其他亡者的梦境。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他寻找阿卡玛拉的梦境的时候,他是在深海梦境之外。
他在深海梦境之内无法找到广者的梦境,如果他在深海梦境之外再一次尝试呢
如果他在琴多的梦境中尝试寻找亡者的梦境呢
套娃
西列斯啼笑皆非地意识到这一点,但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这是一种神奇的联想,而他想要进行次尝试。
他决定将这事儿放到后天晚上的深海梦境之中。
这么一算,他后天晚上需要做的事情相当多。
他得跟进加勒特那边的调查情况、得在琴多的梦境中进行尝试,同时,如果那三个小朋友也做了梦的话,那他也得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即便远在异国,他的事情也仍旧无穷无尽。西列斯不禁叹了一口气。
天色渐亮。他便起身站到窗边,望向海边的日出。那瑰丽的场景与鲜艳的色彩令他感到惊叹。他突然有些遗憾,他无法将这场景记录下来。
他只能这样专注地凝望着。
而这个时候,当他的思绪跳出李加迪亚和阿卡玛拉的关系问题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关系问题。
他与琴多的关系。
李加迪亚的乐园在阿卡玛拉的乐园之中,而为什么就这么巧,李加迪亚的血商还真的就遇到了阿卡玛拉的继任者
他与琴多的相遇如同命运注定的安排。他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琴多曾经说过他的诞生仿佛就是为了等待西列斯的到来,这样的说法居然也有一定的可信度了。这种安排的意味显得过于明显了。
但命运会预料到他与琴多的恋情吗
说真的,他与琴多的相遇,不会是一场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的相亲吧
西列斯一瞬间感到了哭笑不得。
抛开命运的话题不谈,琴多就是琴多,他不会因为这些可疑的猜测而对琴多产生怀疑,更不必说琴多显然也对这种可能性毫无了解。西列斯只是希望将一切都搞明白一点。
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在一定程度上与命运的力量有所关联,那么他的恋人如果与命运的安排无关,那反而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周遭的一切终究都在命运的范畴之内。
当太阳彻底升起的时候,西列斯才回过神。他决定之后找个机会和琴多说说自己的想法,指不定琴多还会因为这种猜测而感到欣喜。
命中注定的恋情。在他们已经确认关系的此刻,这种命中注定反而显得更加甜蜜起来,尽管在他们相遇的时候,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决定了这一点,随后去盥洗室洗漱,并且思索着今天的行程。这是周二,他们将去贝休恩大学与那儿的教授们进行交流。
他十分好奇能在这儿听来什么学术议题。
八点钟,差不多所有人都吃完早餐,他们便出发前往了贝休恩大学。那边早已经准备好一个空空的教室,用来给他们这一次的学术访问。
贝休恩大学那边也找了一位更为专业的翻译陪同这一次的学术会议,这也让约翰尼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对于这些学术性的话题没什么了解。
拉米法大学这边,他们都各自准备了一些自己专业方面的信息进行讲解而贝休恩大学那边也派来了两位教授,分别是历史和哲学专业的,他们也将就自己的专业领域进行一番介绍。
西列斯稍微有些惊讶,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贝休恩,哲学是一个十分受欢迎的专业。
他便低声问了福斯特朗希关于哲学专业的受欢迎程度。他们这会儿正是休息时刻,即将上台进行汇报的就是那位哲学专业的教授。
其实也是因为我曾祖父的原因。我跟您说过,我曾祖父曾经是贝休恩大学的校长。福斯特回答说,我曾祖父认为,人与世界的关系,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课题。
并不是真的指人与世界的关系,我说的比较简单。我的意思就是哲学,因为那很难翻译成康斯特语在米德尔顿语言中,哲学有着更为广大的范畴。
就像是人与世界、人与文明、人与神明我们与这些更庞大的、更宏伟的议题的关系,就是米德尔顿的哲学。
所以,至少在大学里,哲学是很受欢迎的。可能是因为这也是米德尔顿的文化领域中时常谈论的一个话题。
福斯特的讲解有些激动。看得出来,他本身就痴迷于这些话题。
西列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突然意识到,在米德尔顿,人们的观念都趋向于极端∶要么对这世界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生活的那一块区域。
要么,就如此执迷地追求着更为高深的话题。
这种现象,在来到贝休恩之后,就越发明显地被他感受到。只不过在谈论到哲学之前,他还没能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
谈论哲学,思考人与世界、人与文明、人与神明的关系,这是好事吗
西列斯想了片刻,最后突然想到,当他曾经与琴多提及命运的双重性的时候,琴多说,他不应该烦恼这些,他应该想,先吃完面前这顿午餐。
尽管他知道琴多的意思或许是,您可别饿坏了,但是,他却突兀地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一丝慰藉。
他想到更早之前,当他第一次抵达比德尔城,夜晚在旅馆中孤独地阅读书籍和报纸。他望见那被迷雾摧毁的城市遗迹,他望见报纸上人们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
命运的双重性。世界的双重性。平凡人的生活和那些更深邃、更可怕、更庞大的话题。
似乎也不是必须得分个高下,不是吗他心想。
如今他掌握着这么庞大的力量梦境、命运,了解到如此复杂难辨的世界的真相,而他还怀念着地球上那种懒散的、闲适的,对世界的本质一无所知却仍旧愉快轻松的,小说家的生活。
这世界足够庞大。
这世界足够庞大。
他听见翻译的话。他猝然抬眸望过去。
讲台之上,陌生的男人讲述着米德尔顿的哲学往事。翻译一字一句地翻译着他的话∶在米德尔顿的哲学观中,这世界足够庞大,所以,我们对于世界的探索、挑战,也足够被世界包容。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这话的意思显然与西列斯刚才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他也提醒自己,别在这时候走神,这是对这位教授的不尊重。他便收敛心思,凝神聆听着米德尔顿的哲学思想。
他不出意外地发现,尽管说是人与世界,但其实在米德尔顿,最常提及的话题终究是海洋,尤其是福利瓯海。
人们的观念总是无法超出自己生活的区域。米德尔顿人也一样。他们在积极意义上的哲学观念,总是充满了一种面对风暴、面对未知大洋,主动探索、积极进取的乐观精神。
这相当符合米德尔顿人的日常生活,甚至符合得有些刻板,仿佛米德尔顿人生来就只能当个水手一样。就不能做点别的什么吗
西列斯在心中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不过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只是想缓解一下刚刚那种想到过于高深话题的沉重情绪。
而米德尔顿人消极意义上的哲学观念,也不可避免地与海洋的风暴、阴晴不定的天气、冬日寒冷的冰川等等有关。
他们认为自然与海洋仿佛成为了一个暴君。他们只能接受、无法反抗,只能屈从于神明的冷酷与威严,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们过去的祖先如此,他们未来的后辈同样如此。他们的生活从几干年之前到如今,从未发生过什么改变。
在最后收尾的时候,,那位哲学专业的教授说了一句简短的话,而之后被翻译成了一长句话。
风暴可能随时来袭,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
这话让西列斯觉得有点耳熟,他很快望向了约翰尼,想起他们在金斯莱遇上那场风暴的时候,约翰尼就曾经表达过类似的意思。这似乎是米德尔顿的一句俗语。
西列斯心想,这似乎是更为折中一点的说法,同时也蕴藏了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意思。
他们认为,人类终究无法改变神明的想法,所以只能逆来顺受。
在这位哲学专业的教授之后,来自贝休恩大学文学专业的教授就站上了讲台。他向来自康斯特的教授们介绍了米德尔顿的文学。
诗歌与小说是米德尔顿文学中最绕不过去的一环。如果说在康斯特,游记、传记等等纪实性文学是某些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在米德尔顿,非纪实性文学才是重中之重。
那种粗犷磅礴,如同海洋、如同冰川、如同自然的宏伟气质,仿佛浸透了米德尔顿的艺术家的灵魂。他们必定在诗歌中赞颂大海的汹涌澎湃,他们必定在小说中描绘英雄的迷人史诗。
而隐藏在这种气质之下的,是某种以悲惨故事为底色的惨痛栖牲。几乎每一位米德尔顿人都见惯了死亡,因大海、因饥荒、因严寒。这世界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沉重的考验。
这种考验甚至消解了神明对他们的影响。
在整场演说中,西列斯注意到,神明这两个字反而是不怎么被提及的。
神明的力量、神明的威严,对于米德尔顿人来说,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融入了他们无比崇拜的海洋之中。神明即世界,世界即苦难。
在这里,高高在上的神明仿佛也已经成为了米德尔顿人意志的一部分,共同铸就了这个国度的灵魂底色。
在康斯特,神明是神明,世界是世界,普通人的生活仿佛与神明、与那些更为宏伟的力量无关。
但是在米德尔顿,情况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米德尔顿人的确不怎么将神明两个字挂在嘴边,但是,他们的思想却被神明彻底禁锢。
上午的演说结束之后,他们便一同去贝休恩大学的食堂吃饭。几名教授都十分热切地交谈着,西列斯也不例外,即便他们不得不在翻译的帮助下才可以进行谈话。
总之,这样谈话的节奏显得十分缓慢,但是也恰好可以让他们进行充分的思考。
当然,谈话之余,西列斯也没忘记观察一下餐盘的问题。不过,不知道是否是换了一批盘子,还是因为他们现在是在普通的食堂里吃饭,中午的餐盘并没有什么问题。
下午就轮到了来自康斯特的教授们讲解自己专业知识的时间。相比之下,康斯特的文化观念给米德尔顿人带来了更多的困惑与不解。
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康斯特,世俗文化的发展会如此昌盛,甚至于人们已经完全摆脱了神明的影响,创造出了独属于人类本身的文化艺术。
西列斯是最后一个站上讲台的,而他讲解的内容自然也就是沉默纪文学沉默纪的康斯特文学,准确来说。
神圣文本与世俗文本此消彼长,这件事情给米德尔顿的教授们带去了激烈的冲击。
有一位教授站了起来,大声提问。翻译解释说∶他在问,为什么在康斯特,人与神可以分得这么清楚。
场面一时间稍微有些混乱,因为这位教授打断了西列斯的话语,这显得不怎么礼貌。不过,除却康斯特人皱起了眉,米德尔顿人反而都展现出了相似的态度。
他们期待着西列斯的答案。
西列斯斟酌了片刻。他感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康斯特和米德尔顿这两个国家的不同历史。
康斯特建立在沉默纪与雾中纪之交,从那个时候开始,神明就已经逐渐退出了世界历史的舞台。康斯特的建立是全然由康斯特的人民完成的。
而米德尔顿却恰恰相反。米德尔顿从沉默纪延续至今,在某种程度上亲历了神明陨落的过程同时,这个国度距离福利瓯海这么近,根本难以摆脱神明的影响。
沉默纪。这个纪元几乎决定了这个世界如今的模样。
不过,以西列斯的立场而言,他其实也很难认可米德尔顿如今的这种情况。他想到之前加勒特的说法,在三十多年前,因为伊诺克吉尔古德的疯狂表现,所以金斯莱的人们甚至想要将其斩首。
那是金斯莱。在米德尔顿,金斯莱已经是十分富裕繁荣的城市。可那儿的居民们仍旧有着一种自欺欺人的蒙昧。
西列斯不想以太过于居高临下的姿态来审视米德尔顿的现状。他知道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在这个仍旧日存在神明的世界,人们需要足够漫长的时间来习惯神明的退场。
于是,他最后只是说∶或许,人和神从一开始就是分开的。
他迎来了米德尔顿人迷茫的目光。
西列斯顿了顿,便说∶我是一名文学史专业的学者,我也不太了解其他的专业领域。总之,就文学这个专业而言,关于人与神的关系我认为,许多人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问题。
人们都沉默地望着他。
西列斯说∶我曾经听闻一些人认为,神决定了人的文学。可实际上,一种文学最基本的前提就是文字。是神发明了文字吗不,是人发明了文字。
所以,人发明了文字,人想要表达自己的观念、想法,所以用这样的文字去创造文学故事。神明未曾参与这个过程。
而文学领域只是人类文明中的一个微小的维度,还有更多更多的领域、成就,从未有神明的参与。那属于人类。
所以,各位现在正好奇着,为什么康斯特会将人与神分得这么清楚。而我的回答则是,人与神从一开始就分开的。
他的语气显得平静而沉稳。而在场所有人却仿佛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他们都静默地望着讲台上那个男人,仿佛头晕目眩一般,甚至目瞪口呆。
没人想到西列斯会以这样的方式回答那个问题。那显得那甚至显得有些傲慢,仿佛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这个名为西列斯诺埃尔的男人正挑战着神明的话语权。
些人甚至偷偷看了看同样在场的往日教会的成员们。不过后者反而面不改色,毫无惊讶之意。这种表现也同样令一些人感到惊讶了。
西列斯沉默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自顾自将原先的讲述内容继续下去。
当他从讲台上下来,回到座位上,坐在他旁边的洛伦佐悄悄地给他使了个眼神,像是颇为敬佩的样子。
西列斯一怔,随后失笑。
他们没有在这个时候多交谈什么,不过等所有人的分享内容都结束了之后,他们前往贝休恩大学食堂的路上,洛伦佐就感叹着说∶你真是太大胆了,西列斯。
是吗西列斯说。
你没注意到那些米德尔顿人的表情吗他们看起来都傻了,完全没想到有人彻底否定了神明对人类的意义。洛伦佐说。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他说∶注意到了。不过,我也仍旧坚持这样的观点。
并不是你的观点有什么错。洛伦佐说,只是这地方你知道的,这是米德尔顿,而不是康斯特。即便在拉米法城,也有一些老头子坚持神明的权威呢。
但这个世界总归是一直朝前发展的。西列斯说,并且需要这样的发展。
洛伦佐点了点头。
他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西列斯则想,只不过,这世界的发展也是坎坷的,就好像总有一些旧神追随者会在某些时候跳出来,向世界宣告,他们仍旧存在。
西列斯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行程算是结束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贝拉教授宣布了第二天的日程。他们明天上午将会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可以自由安排,而下午则会继续来到贝休恩大学进行学者访问的工作。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对于许多教授而言都是这样。他们经历了一天丰富的信息冲击,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回复和仔细思考。
而对于西列斯来说
在吃过晚饭之后,班扬特地找到西列斯,对他说∶伊丽莎白主教那边似乎查到了一些关于陶瓷材料的信息,我们明天上午可以去和她谈谈。
西列斯微微一怔,然后便点了点头。
他想,即便在异国他乡,也不可能享受到真正的假期。这种感觉真令人沮丧。
不过他也的确十分好奇伊丽莎白那边查到了什么消息。明天晚上他会在深海梦境中与加勒特见面,或许两边的消息整合起来,他们就能得到一些不错的收获。
随后,班扬又说∶我们刚刚用旧神的阴影测试了精神污染的程度。在吃过晚上这顿饭之后,调查员那边的精神污染都有所增长。并不是很多,但的确有一些。
西列斯不由得皱了皱眉。尽管餐盘附带的污染不是很多,但是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也令人感到忧虑,特别是,他们现在发现了这种污染的存在,但是或许贝休恩人反而不知道。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便说∶这是一个问题。明天我们也可以问问主教女士,是否有解决这些餐盘的办法。。
班扬点了点头,不过他也说∶感谢您发明的复现自我的仪式,这让我们能够保证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西列斯微微笑了笑,只是说∶能帮助就再好不过。
您总是这么谦虚。班扬不禁说,事实上,您已经为这个世界了许多帮助。
西列斯想了一会儿,最后也只是莞尔,他说∶我只是尽己所能。
第二天上午,他们一起前往了贝休恩的往日教会教堂。
依旧只有伊丽莎白在等待他们。
切斯特医生也跟了过来。他打算这一天的中午就和伊丽莎白一起吃顿饭,因为第二天他们就将离开贝休恩了。
伊丽莎白的表情比上一次他们见到她的时候更为严肃。她在望见切斯特的时候稍微露出了些许笑意,随后就转而谈及正事。
那些餐盘伊丽莎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在经销商的名单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是谁班扬问。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正在伊丽莎白的办公室里。窗外,阴云密布,仿佛正有一场风暴将要袭来,又仿佛,这只是冬日离开前最后的挣扎。
在我调查我姐姐失踪的事情的时候,我曾经想要出海,寻找那个孤岛的位置。伊丽莎白说,也就是,伊诺克吉尔古德曾经去过的那个孤岛。
哦,你们可能不知道,当时这名水手与其他人一同出海。他最后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在他还清醒、没那么疯狂的时候,人们还可以与他沟通,就从他那边得到了一些相关信息。
他说他们流落到了一个孤岛上,遇到了一些不怎么友好的原住民。总之,他对那段经历的讲述一直都含含糊糊的,不愿意说清楚。但他们的确有了这样的经历。
当时他们没调查出来什么东西我也说不好。总之,在我翻阅那些卷宗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够出海调查一次就好了。
毕竟,我也是米德尔顿的居民,我也曾经出海遥望世界的尽头。我这么想着,同时,我当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女孩,所以,我真的想这么做了。
但是班扬犹豫着问。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就是之前伊丽莎白没有坦诚的那一部分内容。因为这部分内容,伊丽莎白才会如此坚决地制止他们调查孤岛上的旧神追随者。
伊丽莎白说∶我被人警告了。我被要求,不要在涉及那方面的调查,同时,我也不再被允许出海。
他们都不由得目瞪口呆。因为,伊丽莎白已经是往日教会的大主教了,什么人能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伊丽莎白没有仔细说这部分的事情,她似乎不太想仔细提及。她转而说∶总之,我之所以说到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当时的确产生过这种想法,然后碰了壁。
至于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经销商里熟悉的名字
伊丽莎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是当时警告我的某人。我不太好告诉你们他的名字,总之,他是米德尔顿的大人物不仅仅是贝休恩,而是,米德尔顿。
他们都皱起了眉。
班扬低声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况且,这事儿还与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西列斯心想。
他在心中仔细整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
三十多年前,一批人包括商人、民俗学者、艺术家雇佣了金斯莱的一个船队,共同出海。他们目的是探索福利瓯海以及海上的孤岛。
根据西列斯之前从加勒特那里问到的一些信息,像这样的雇佣,船队们必定会航行在更加安全、可靠的航道上,而不是危险未知的航线。
不过,他们不幸地遇上了一场极大的风暴,并且因此流落到了一个孤岛上。他们与孤岛上的原住民起了冲突,不得已逃回船只。最后,只剩下伊诺克吉尔古德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回到金斯莱,带着一个泥碗这个泥碗的来源也是颇为神秘的,一些人说那是伊诺克从海里捞起来的,而从他们的经历中来看,这也有可能是伊诺克从孤岛上带出来的。
总之,那段经历让伊诺克陷入了疯狂之中,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最后,来自米德尔顿更高层的调查员们将他带往了贝休恩,此后他生死未知。
而在贝休恩,这件事情颇为引发了一些轰动。当时的往日教会大主教约瑟芬霍西尔也注意到这一次的事件。她似乎调查出了一些重要信息,甚至想要通知往日教会其他的教区。
但是在她出发之前,一批神秘人突然在贝休恩现身,他们想要讨回那个东西那个泥碗。而约瑟芬很有可能就是带着那个泥碗然后踏上了逃命之旅。
出于某个不知名的原因,约瑟芬并没有如同预期的那样,将这些信息告知其他教区。相反,她隐姓埋名,在康斯特生下了一个孩子说起来,切斯特医生的父亲会是谁
这个念头在西列斯的脑中一闪而逝,他很快跳过这个问题,继续思考米德尔顿这边的情况。
三十多年之前,在约瑟芬霍西尔离开的时候,她决定让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霍西尔成为往日教会在米德尔顿的新任大主教。
而同样是在三十多年前,一批商人发现了位于海上孤岛的某种神奇泥土。这种泥土可以用来制作十分坚固、耐用的陶瓷制品。商人花费了一段时间进行工艺的改良。
但是,她却被人警告了。那警告可能相当严重,给伊丽莎白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这才让她在班扬到来的时候,坚决阻止往日教会对于那些旧神追随者对于海洋的调查。
而现在,当她被告知,那些陶瓷制品中存在精神污染,并且在调查了相关的销售渠道之后,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与多年之前她姐姐的失踪有着直接的关联。
西列斯思索了一会儿,他想,一个此前他未能意识到的问题就是,这段往事中两次提及的孤岛,是否就是同一座
伊诺克吉尔古德与他的同伴们流落的孤岛以及,那奇怪的泥土所在的孤岛。
即便不是同一座,它们是否拥有着类似的功能也就意味着,它们都是阴影的信徒的所在地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了许多事情。
无论如何,米德尔顿也是一个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国度。这里同样暗流涌动,有心怀叵测的人在暗中蠢蠢欲动。
要解决这些餐盘也好办。伊丽莎白说,找个人演一场戏,说自己因为吃了这餐盘装的东西而不舒服,甚至做出一副神经兮兮的疯狂模样,那么隔天,贝休恩就必定满是流言蜚语。
这办法让其余人都有点发怔。
切斯特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伊丽莎白阿姨,好像在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伊丽莎白为何在年幼的时候被家人认为是十分顽劣的。
伊丽莎白说完那句话,然后也望向他们。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伊丽莎白突然笑了起来。她轻柔地说∶我感到气氛不怎么样,所以开个玩笑。
班扬无奈地说∶伊丽莎白主教
伊丽莎白便轻轻咳了一声,转而说∶总之,你们不适合参与进这件事情。你们是外来者,如果你们来说那些陶瓷有问题的话,那说不定米德尔顿人会以为你们在传播什么谣言。
我会私下里通知一些教众,让他们去慢慢传递这个消息。我也会联系一些米德尔顿的高层人士,询问他们的想法。
一些部落不可能坐视这种东西流行到他们那边,让这些部落的首领或者领袖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说不定能更快地得到一些好的结果。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问∶而贝休恩反而
是的,贝休恩反而没人真的来管这事儿。伊丽莎白说,贝休恩在名义上是米德尔顿的首都,但这里可能有一些混乱。
西列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过来。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又说∶不管怎么说,诺埃尔先生诺埃尔教授,您那个复现自我的仪式,能给我们不小的帮助。
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说∶能起到作用就好。
情况和相关的处理办法差不多确定下来,班扬迟疑了一下,便说∶这样一来,我们是否更加不可能调查福利瓯海的问题了
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伊丽莎白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米德尔顿是个排外的地方,连我都曾经受到过警告,更不必说你们了。
当然,我知道有一些米德尔顿人,他们与米德尔顿的风气格格不入,他们也怀疑米德尔顿这种对于海洋的信仰。如果你们幸运地找到了这种人,那么,你们可以请他们来进行调查。
我想,在过去这么多年里,那群幕后黑手的行径造成的受害者,恐怕为数不少。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和毅力去调查这些事情,只是需要一个一个提示,告诉他们,这事儿存在一个幕后黑手。
班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西列斯则心中一动。他想到了加勒特。作为伊诺克吉尔古德的儿子,他天生有立场,同时似乎也有意,将一切调查清楚。
于是,在这一天晚上,当幽灵先生再一次进入加勒特吉尔古德的梦境中的时候,他便与加勒特提及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