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张潜的小艇远去。程灵慧牵了拴在岸上的马车回扬州城里。一路上盘算着先把往吕家坞的道路打通。要不然,建仓库的砖石木瓦全靠水路运不方便。那条小河岔淤泥很深,不重新挖过,也走不了载重的船只。而且,日后往那里运粮食,也是要从陆路走得。
要修路就得先勘察地形。原来的老路已经找不着了,是沿着以前的路修,还是重新修一条路都得根据地形计划一番。
程灵慧回到客栈,车马自有小二牵去照料。
她刚进了客栈大堂,就见掌柜的走来说道:“程掌柜,有人找。”
程灵慧心里一喜,以为是常继文到了。问道:“人在哪里?”
掌柜的往后面指了指:“在后院儿。”
程灵慧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客栈的后院儿,一望之下十分失望。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后院儿的门口方向站着。一看就不是常继文。
那男子听见脚步声回头。这下程灵慧不是失望了,是吃惊。那人竟然是楚轻狂。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自己前面了,还找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程灵慧的语气中已经充满火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程灵慧这个宁折不弯的暴脾气。
楚轻狂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狂之气,一本正经道:“找你谈谈。”
程灵慧道:“有话快说。”
楚轻狂道:“在这里说吗?”
这是客栈的后院儿,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但是,程灵慧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和楚轻狂好谈的。说道:“就在这里。”
楚轻狂道:“那就恕在下冒昧了。你身为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和别的男人饮酒作乐,实在有伤风化。如果被家中丈夫知道,不知做何感想?”
程灵慧对他的指责感到莫名其妙:“关你何事?”
楚轻狂道:“本来是不管我的事,可如今,我受人所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少不得要过问一二。”
程灵慧心念一动,转而又否定了那一瞬间的想法。常继文不大可能和楚轻狂熟识,更谈不上嘱托他看顾自己。这人轻浮浪荡,也许就是耍自己玩儿呢。当即说道:“那麻烦你转告托付你的人,替俺谢谢他的好意。俺又不是三岁孩子,不用人看顾。”
楚轻狂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程灵慧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只见信封上四个熟悉的字迹‘三姐亲启’。程灵慧抬头:“你是凤生什么人?”
楚轻狂道:“她姓楚,我也姓楚。我比她大,你说我是她什么人?”
程灵慧张嘴结舌。怪不得楚凤生说得一口流利的吴侬软语。对江南的人土风貌了若指掌。原来她就是在江南长大的。楚凤生一个小姑娘敢从宫里溜出来,到开州府做买卖,实在是离经叛道的很。但要和楚轻狂的轻浮浪荡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这兄妹二人还真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凤生怎么知道俺会来这里?”程灵慧还是有些不解。她出门的事常继文都不知道,跟着苏同回宫的楚凤生怎么知道的?
楚轻狂道:“这你就要去问她。反正她来信托我看顾你一些。我这个妹子从小倔强,第一次跟我张口,我总不能没她面子。上次的事对不起。”说着向程灵慧拱了拱手。
程灵慧只能道:“算了。”可心里真不是这么想的。任谁不明不白的着了别人的道,都没那么容易放得下。何况程灵慧遭的还是无妄之灾。
楚轻狂道:“你也不用糊弄我,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是有芥蒂的。明白说吧。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想不到你和张潜走在了一起。张潜这个人古怪的很,你还是离他远些。”
程灵慧道:“劳您费心,多谢。”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和李大很熟?”
楚轻狂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自己,沉吟道:“也不算很熟。”
程灵慧道:“俺也提醒你一句,那个李大才是真正古怪的一个人。”吴末名身为皇亲国戚,专爱做为祸百姓之事,岂止古怪,简直有病。
楚轻狂点了点头:“多谢。”说实话,他不轻狂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气概。
程灵慧向他拱拱手,算是告辞。往自己房间去了。现在知道了楚轻狂是楚凤生的兄长,她提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回到屋里,抽出信纸打开。满满两张娟秀的蝇头小楷,内容却都是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无非是告诉程灵慧,自己现在过得怎样。太子待她如何。令程灵慧意外的是,楚凤生怀孕了。
程灵慧忽然就有了一种我家女儿初长成,嫁到了别人家的失落。
楚凤生的信最后还不忘嘱咐程灵慧,要是在江浙有什么麻烦,就到扬州狮子坊找她哥哥楚易帮忙。程灵慧这才知道楚轻狂名叫楚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