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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兽名曰类,其状如狸而有髦,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有兽名朏朏,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养之可以已忧*。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种异兽名叫“类”,雌雄同体,可以自我繁殖,吃了它的肉就不会生出嫉妒心;还有一种异兽名叫“朏朏”,长得像狸猫,它有一条蓬松的白色大尾巴,有鬃毛,养了它就不会有忧愁。
宋从心虽然能回想起书上记载的山海异兽的特性,但脑海中却无法想象出它们真实的形态。直到亲眼见了异兽的原型,她才知道古人为什么会如此记载——养猫养狗养浣熊可不是十分治愈令人烦恼尽去吗?它们可爱就够了,还要什么呼风唤雨的权能啊!
两位前来拜见宋从心异兽首领或许是无意间吞吃了某种天材地宝,或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大能的点拨,十分幸运地生出了些许灵智。它们能听懂人言,不会说话却拥有了智慧,算是从“野兽”进化成了“灵兽”。地位从任人宰杀上升到稍稍有点兽权但也不多的程度。
当然,宋从心知道自己见到的这两种异兽未必就是她前世认识的两种动物,或许只是外表相似,又或许是兔狲与浣熊的先祖。但两者身份互相联系起来,宋从心便明白它们为什么要举族投靠了。在各种凶残异兽横行肆虐的神舟大陆,圆滚滚盘胖墩墩的浣熊和兔狲哪里有好日子过!
随便哪里冒出来的一只土蝼就可能给它们造成灭顶之灾,活不下去时什么自由与尊严都是假的,还不如赶紧找一位看得顺眼的两脚兽缔结从属契约。这两位首领率领的族群被无极道门收容时每一只都饿得皮包骨头,伤的伤,残的残。负责收容的弟子于心不忍,只用一艘云舟便将当时仅剩两位数的毛绒绒给装兜里带了回来。但因为它们本身繁衍艰难,时至今日,两族的数目依旧没繁衍到能脱离保护的地步。
见拂雪道君突然沉默之时,两位异兽首领心中也十分忐忑。它们忍不住用充满智慧的眼睛偷瞥道君的面色,两张毛茸圆胖的脸越发严肃。
类与朏朏两族在无极道门内好吃好喝地豢养了几年,族人体型日益丰满的同时还随环境变化得越发憨态可掬。眼见着族中幼崽已经忘却了曾经属于捕猎者的荣耀,每日就靠着对两脚兽卖萌为生。两位异兽首领痛定思痛,寻思着这样下去不行。无论如何它们都要想办法抱上一条粗壮的大腿,为族人争取一个铁饭碗不可。
宋从心就是那只大腿。能傍上拂雪道君,对两位异兽首领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拂雪道君是明尘上仙的亲传弟子,而明尘上仙的威名在异兽圈里也是令兽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虽说类和朏朏这样无害的异兽并没有经历过天剑的围剿,但它们的祖先曾目睹过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害兽在明尘上仙的剑下饮恨九泉。那种畏惧几乎铭刻在它们的血脉里,随着族群的繁衍而代代传承了下来。
异兽的思维都很简单,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明尘上仙是两脚兽中的最强者,身为他“后嗣”的
拂雪道君迟早会继承他当世最强的位置。
既然如此,这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依照惯例,异兽举族来投之后,两位首领会代表族群与宋从心签订从属契约,这种从属契约不同于宋从心和青鸟来音签订的平等契约,对双方的限制会削弱许多。
譬如来音,宋从心对来音有提供食宿、保护庇佑、点化救助的义务,来音也必须听从宋从心的指示随叫随到。平等契约之下,宋从心和来音彼此之间能感受到对方的状态与位置,宋从心也能无视地域与空间将来音召唤至自己身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从心与来音算得上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
反观从属契约,就没有那么麻烦了。异兽相当于是投靠在宋从心的名下,它们对宋从心有供奉的义务。宋从心若是有令,它们也必须服从。但宋从心对异兽却仅有庇佑的义务,这个庇佑的范围也十分有限,大抵就是提供一处能令异兽族群繁衍生息的领土,若有强大的敌人威胁到整个族群时需要出面平复。除此之外,宋从心平日里并不需要特别关照它们的族群生活。
“……”看着两只毛绒绒坐立不安的样子,宋从心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松口,道,“签订契约吧。我应当如何称呼你们?”
见拂雪道君松口,类和朏朏都松了一口气。它们虽然已生灵智,但终究不如人族来得圆滑世故,大概也就是十来岁少年的心智。这喘气的动作特别明显,看得宋从心严肃的表情险些有些端不住。她招了招手,两只毛茸茸便乐颠颠地上前,蹲在宋从心面前认真地听她讲解契约的内容。宋从心忍着伸手呼噜一把的冲动,耐着性子讲完了契约,询问道:“若是没有异议,取一滴精血默念自己名字即可。”
两位异兽首领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朝宋从心拱手拜了拜。它们指了指自己,又两爪朝向宋从心。虽然不通人言,但宋从心能明白这是让她为它们取名的意思。
宋从心忍了又忍,终究还没忍住往两颗毛脑袋上摸了一把。两位首领还以为这是什么点化的手段,连忙乖顺地低下头颅,还用力往宋从心的掌心顶蹭了一下。
宋从心一时想不出特别有内涵的名字,为了方便以后区分,她对类说道:“你族群以后号‘狲’,你名‘狲蒙’。”
转头,她又对朏朏道:“你族群日后号‘浣’,你名‘浣棠’。”
“狲懵”和“浣糖”并没有意识到诡计多端的两脚兽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的险恶用意,而是喜不自胜地跪地叩谢。说到底对异兽来说,人族如何称呼它们都无所谓,“类”和“朏朏”本也是人族为了记录它们而取的称谓。以前生活在道藏山时,负责豢养它们的弟子还整天喊他们“嘬嘬嘬”呢。而拂雪道君不仅给它们取了名,甚至还为它们的族群都定下了姓氏,这也就意味着它们的子孙后代日后都能蒙承道君的恩泽。只要报出这个姓氏,无极道门就会知道它们是受谁庇佑的!
这哪里是铁饭碗,这分明是法宝仙器!
狲蒙与浣棠喜不自胜地与宋从心缔结了契
约。契约结成的瞬间,两兽眼中划过一丝灵光,它们一开口,竟吐出嫩生生的人言:“狲蒙/浣棠谢道君赐名!”
“……嗯。”双方境界差距太大,哪怕是从属契约,两位异兽首领也被宋从心的气运反哺直接灌到了开悟的境地,“你们可自行在山上寻一处地入驻,白日里带你们过来的人是我的奉剑者。平日里若有难解之事,可向他们寻求帮助。族中幼崽若有先天不足,也不要随意抛弃,可以送到我这边来。”
此话一出,狲蒙与浣棠顿时感动到无以复加,它们再次叩首:“谢道君大恩!”
异兽不懂人族的语言艺术,颠来倒去也只知道说个“谢”字。宋从心并不在意这些,缔结完契约后便让两兽离去了。本想维持一下仪态的两位异兽首领甫一出门,立刻四肢着地狂奔进蔼蔼夜色里。它们急着赶回去向族人们宣布这个好消息,最好以最快的速度给族人冠上道君赐予的名姓!
这夜,向来清冷寂静的太素山多出了几分喜气洋洋的鲜活气。窝在巢里休憩的青鸟听见动静,仰头发出一声悦耳的清鸣。
而此时,受人敬仰的拂雪道君正趴在自己的床上,一手托腮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思忖道:“……首领不能摸,幼崽总能摸几下吧?”
宋从心自言自语时,同样案牍劳形了许久的分灵穿着一身掌教正装回到了道场。宋从心越是疲惫就越是不想说话,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她一身闲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但其实宋从心只是忙得灵魂出窍罢了。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宋从心与自己的分灵面面相觑,两双眼里都写满了生无可恋和对退休的渴望。
宋从心随手将分灵挥散,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安详地躺在床上梳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的新任奉剑者居然是宋家人这件事,宋从心没有太大的感想。她的行事作风摆在那里,宋时来若是有才之人,宋从心信奉的是举贤不避亲。而宋时来若是没有才能,或是日后犯了错,宋从心自然也不会徇私舞弊。
且不说宋从心对此世的宋家人没有那么深的情分,单单是操纵无极道门这座庞然大物的运作就不是能轻忽了事的。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内门这么多人杰,与上一代交接职务时依旧忙得众人焦头烂额。这种境况下,一颗螺丝松了,所有人都能察觉到是哪颗螺丝出了问题。对那颗松垮的螺丝而言,镶不上还要硬镶也是十分遭罪的事。
宋时来奉剑者的位置是他自己争取的,在此之前,宋从心并不认识宋时来。既然他是凭本事当上的奉剑者,宋从心当然也不会为了避嫌而强行剥夺他努力的成果。
“清汉明月楼和重溟城已经与白玉京初步达成了合作,后续便是邀请其他宗门入驻,无极道门这边也要派遣一队修行造化之道的器修过去进行交流学习……令沧海那边的偃偶凡化技术要跟进,看看后续能不能邀请天工和百炼道人入驻白玉京……各地平山海驻点的物资必须跟上,玉珠师姐提过的货运问题也要尽快落实,关于这方面……”宋从心躺在床上碎碎念念,将待做的事情在识海中过了一遍。大半宿过去,
宋从心挣扎着爬起身开始编写安排任务的简讯,但又猛然醒悟过来此时已是深夜。
“大半夜给员工安排工作是犯天条的啊!”宋从心抓乱自己的头发,“忘了给离火宫说清楚通讯令牌的简讯最好安排一个定时发送的装置了!”
突然,宋从心灵机一动,想到师尊正在给自己代班,眼疾手快之下便将简讯发给“师尊”。但发完后宋从心又突然反应过来,师尊可是命令她好好休息的,她这么做跟师尊说好不熬夜结果小人图越来越多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吗?
“忘了给离火宫说还要给尺素传音安排一个撤回功能了!”宋从心再次捂脸。
撤回简讯说自己发错了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宋从心只能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师尊辛苦了”的问候语,之后便用被褥盖住脑袋伪装脑袋钻地的大风鸟。
明尘上仙一晚上都没有回信,宋从心以为这件事被轻轻揭过去了。谁知第二天,宋从心再次接到叩关,已经长成大人模样的灵希站在道场外,朝宋从心微微一笑:“师姐,师尊说您休假也静不下心,他命我过来督促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宋从心:“……不必了,我会休息的。师妹你应当还有其他要事吧?”
“上一次查出来的外道据点已经被围剿了,事情暂告一段落,我刚好有闲暇时间。”灵希回头望着太素山上漫山遍野打滚嬉闹的兔狲浣熊,道,“一段时日不见,师姐这山上倒是热闹了不少。师姐应该不介意我在这里偷闲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宋从心还能说些什么?师妹是领受师命前来的,她要是不乖乖接受,谁知道下次来的会不会就是师尊了?
宋从心将灵希迎入道场,看着师妹平静的侧脸,一时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突然发现,师妹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不少,她身边的人与事都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地改变。如今的灵希眉眼平和,那双总是暗光浮动、看上去危险而又脆弱不稳的金棕色眼瞳已经平静了下来,幽邃得像一片朝阳下的海。
她的眉眼五官依旧锋利冷峻,北地人的血脉在骨相上昭显得淋漓尽致,颇有几分精雕细琢的艳丽。
自从步入金丹期后,尽管还未能出师,但灵希也搬离了太初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道场。灵希的山峰是她自己挑选的,一处靠近剑冢的山峰,灵气浓度中规中矩,唯一可被称道的就是俯瞰时能窥见剑冢中的情景。灵希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她却选择了那座山峰,并为其取名为“守灵山”。这个名字放在人间或许会有人觉得不太吉利,但在无极道门,没有人会觉得剑冢是不吉利的地方。
宋从心描述不来那种莫名的感受,但她总觉得,灵希对剑冢有一种莫名的感情,这或许与她口中提及的彼世有关。
成为一峰之主后,灵希也继承了明尘一脉的“良好习俗”,三天两头不着家不说,还完全无心打理自己的道场。按理来说灵希也是要挑选随侍弟子的,毕竟没有点化成灵的偃偶虽然能干一些日常杂活,但涉及一些复杂的人情往来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
然而,灵希在这方面上表现得比宋从心还要孤僻,她坚持自己独自居住,不需要随侍弟子。考虑到师妹复杂的过往,宋从心也没有强求太多。灵希突破金丹期后,她能洞悉三界的眼睛与穿梭其间的权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但依旧是一个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自从宋从心继任掌教之位后,灵希追随着她的脚步加入了暗门。从师尊口中得知灵希做出的决定时,宋从心属实是为师妹捏了一把冷汗。别人尚且不知,但宋从心知道灵希是外道创造出来供给白面灵之主的“容器”,与苦刹之地中残害了暗门弟子的分-身是同一位神。也不知道师尊这么安排是不甚在意还是另有筹谋,但今日见了灵希,宋从心发现她的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不少。从衔蝉那边传来的简讯来看,灵希与暗门弟子们相处得不错,比她身处无极道门时要来得自在得多。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灵希本就挣扎于自身的种种异况,既要防备自己伤害他人,又要伪装成常人模样。长期以往,心力交瘁也在所难免。但暗门弟子不同,他们都是与世不容的“异类”,都是共同跋涉过苦海的患难者。他们不会对同伴报以异样的目光,更不会探究他人的秘密。对灵希来说,这种氛围反而更适合她。
宋从心不会强行要求灵希融入群体,也不会三言两语就要求灵希放下她背负的一切。自从聆听了师妹的剖白之后,宋从心一直在思考如何帮助灵希,但明尘上仙先她一步。正如他先前承诺的那般,引导灵希是他师长的责任,而不是宋从心的责任。
灵希身上自带一种奇特的气场,在她身边,时光仿佛都变得慢而悠长。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宋从心雷厉风行的脚步便逐渐慢了下来。傍晚的时候,宋从心已经能和灵希一起坐在庭院的长廊下撸兔狲和浣熊了。等到晚间时分,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所事事荒废了一整天的宋从心神情有些严肃。她心想,师妹身上这股神奇的氛围感莫非叫“退休老干部的享福时光”吗?
“听说师姐新收的奉剑者是师姐尘俗的族人?”灵希坐在台阶上,一腿支着一腿平放,体型圆润的浣熊幼崽趴在她膝盖上打盹,身体蜷成一坨灰色的毛团。
“连你都听说了?”宋从心伸手正要抚摸一只兔狲幼崽,听了这话,手顿时悬停在半空。
那兔狲幼崽原本正安静乖巧地蹲在原地,等着两脚兽的手掌落下。但它等了好一会儿,那手掌还是忽高忽低地悬在自己的脑壳上。兔狲幼崽看了宋从心一眼,悄悄探头去蹭,毛绒绒的身体顿时拉得老长。谁料宋从心的手突然落下扶住台阶,兔狲幼崽不仅蹭了个空,自己还跌了个踉跄。
“回来的路上听大家在说,不过也只是好奇一下,并没有人真的跑去观望。”灵希慢悠悠地拂着浣熊幼崽随呼吸起伏的背部,“我虽然看不出来,但大抵是有几分神似的吧。看到几个小师妹很兴奋的样子,不过我听她们说,那孩子以后想找道侣估计是难了。”
“宋时来跟你差不多大。”宋从心为师妹老气横秋、看淡红尘的语气惊了一下,她下
意识地抬手朝身旁摸去,原本正委屈端坐的兔狲幼崽连忙抬头,不自觉地甩了甩尾巴,“此话怎讲?”手伸到一半,宋从心的动作又顿住了。
“不知道,但看她们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灵希跟同龄人向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很快便将话题岔开了去。
宋从心想了想,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宋时来想找道侣就难了。不过一入道门深似海,从此桃花是路人,对修士而言单身多正常啊?她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宋从心有些遗憾地收回手,转而道:“你最近感觉如何,还会时常看见那些东西吗?”
兔狲幼崽被宋从心起起落落就是不摸它的举动气哭了,它尖利地“嗷”了一声。随即一把扑到宋从心的膝盖上,倒腾着短小的四肢拼命往上爬。宋从心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兔狲幼崽已经探出脑袋将宋从心的手掌顶起,微拱的掌心传来兔狲耳朵不停扑扇的轻痒。
宋从心眼神柔和了一瞬,她动作温柔地将气呼呼的兔狲幼崽抱在怀里,从头顶顺到尾巴。
“比以前好了许多。”灵希斟酌道,“不过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往彼世了。”
灵希的话语有些含糊,但宋从心却知道她话语中的意思。自从玄中道人叛变事件之后,灵希闭关突破,白面灵之主的权能得到了遏制,她也没有再身不由己地穿梭到其他世界。对于白面灵之主的权能,宋从心时至今日依旧一知半解,在听过明月楼主的解释之后,她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彼世对于现世来说究竟是另一条时间线、另一种可能,还是说已经发生过的事,亦或是会彼此交错影响的罗网呢?
灵希曾经提过,自己在彼世杀死的人,现世可能也会死去。宋从心不知道其他人能否做到,但灵希是可以影响现世与彼世的命轨的。
不知为何,宋从心想到了天书。
灵希拥有穿梭三界的能力,但她却鲜少对宋从心提及彼世之事。从灵希的行动来看,不提及彼世不代表她不在意彼世。加入暗门之后,灵希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对外道的熟悉,其对敌经验也十分丰富。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却付诸了许多实际行动。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让宋从心想到天书,天书对明尘上仙也是这样的态度。
以前宋从心并没有认真深究过天书记载的那本《倾世虐恋之明尘上仙的掌心花》的来历,只将其当做一本预言书来看待。但自从宋从心在灵希的口中得知彼世的存在后,宋从心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倾恋》这本书,会不会是彼世之人想要传递给现世的讯息呢?
如今,随着对明尘上仙与灵希师妹了解的深入,宋从心越发觉得《倾恋》后半篇的故事荒诞无比。且不提那仔细想想都让自己脑壳炸开的师徒恋,就单说后面提及的仙魔大战。已经十分熟悉笔者春秋笔法的宋从心已经嗅见了这段描写里不同寻常的气息,看了前半部分混淆视听的师徒虐恋,读者很容易将后半部分的仙魔大战与之挂钩,从而产生“灵希成为魔尊后掀起仙魔大战”的想法。但剖离这层迷惑性
的面纱,真相或许不像书中所写的那般简单。
宋从心陷入了沉思,她一手抚摸着怀中摊成一团的兔狲幼崽,一边伸手薅了薅师妹的脑袋。
灵希回头看了宋从心一眼,见师姐好像在思考什么,便也没有开口说话,随她薅去。
万一,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宋从心思忖道,万一天书并非此世之物,而《倾恋》这本书其实是彼世之人向现世传递的某种求救信号。只不过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彼世发生的事情并不能以世人都能理解的方式进行传递。因此彼世之人选择用一个荒诞古怪的故事将真相伪装成一本书,以此来警醒世人呢?
可为什么这个故事的核心要放在明尘上仙和灵希的身上,这两人有什么共通之处吗?
灵希、白面灵、明尘上仙、苦刹……种种思绪汇聚在脑海中,如错综复杂的线头。宋从心手上紧了紧,总觉得自己好像要抓住了什么。但倏地,手上紧握的“线”突然崩断,宋从心的思绪也瞬间断裂。她茫然抬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间不知为何夹着几根断发。
宋从心:“……”
宋从心瞬间慌了,她摸着师妹的后脑勺连声道歉,恨不得将手里的头发重新种回去。灵希倒是十分淡然,面上也看不出痛苦之色,她顺了顺自己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反过来安慰道:“师姐,没关系。”
宋从心几乎要流泪了,看她小师妹这宛如死了一样的精神状态,她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堕仙入魔的啊?真是越想越痛心。
出于愧疚的心情,宋从心决定带师妹出去散散步。除了类和朏朏以外,奉剑者们还另外挑选了几种适合太素山的异兽。有这些异兽的加入,太素山确实比以前热闹了些许。宋从心和灵希顺着溪流往山下走时,忽然看见河流中游过一片湛湛的银光,随即银光破水而出,舒展翅羽,在空中翱翔。
蠃鱼,鱼身鸟翼,声如鸳鸯*。在各种奇形怪状的山海异兽中,蠃鱼算是比较美丽的品种了。
蠃鱼会招来水患,因此只能被豢养在九宸山。宋从心偏头望向走在自己身边的师妹,她想,师妹的境遇与这些山海异兽有些相像。
“师姐。”灵希察觉到宋从心的目光,她回眸望来,眼神平静温暖,“怎么了?”
宋从心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明知道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但宋从心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长乐神殿中的小孩。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启齿。她想问灵希,她的人生其实有无数次机会能走向更黑暗但也更痛快的杀伐之路。但凡她不去在乎,人生或许也不会如此痛苦。对此,她会不会觉得不值?
然而,宋从心这句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一些执念与坚守哪能用价值来评判?她轻飘飘的言语,难道就能掩埋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我只是在想,这些被困囿于此的山海异兽,是否会心有不甘?抱歉,只是一些无谓的念想。”
宋从心笑了笑,试图将话题偏开。灵希却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望着前方。两人并肩前行,走着走着,灵希却突然道:“师姐,你看。”
宋从心抬头望去,却见天幕逐渐暗沉,她们的立足之处却越来越亮。宋从心没发现光源来自哪里,却见林间的草木枝头有淡粉色的花簇悠然绽放。
一时间,宋从心与灵希伫立在樱色的花海中央,暮风轻拂而过,卷来纷扬的落花。宋从心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接住空中零落的花瓣儿,却发现那些花瓣儿在接触到她掌心的瞬间,便像冬雪一样消融了。
宋从心还没反应过来,灵希却突然道:“梦蜉,灵生。这种生灵的寿命很长,但大多数时候都像枯木一样。
“只有当拥有灵智的智慧生灵靠近时,它们才会自睡梦中苏生,幻化出智慧生灵某个梦境中的风景。哪怕那一瞬之后,它们迎来的将是死亡。”
灵希眼帘轻阖,淡淡道:“对神舟大陆来说,它们的存在实在无足轻重。甚至有时为了‘盛放’,它们会蛊惑行人,令其步入林间,致使行人迷失方向或是被害兽吞食。说不上有害或是无害,它们对行人本身也并无恶意,只是生命的进程令它们渴望‘盛放’。”
“但现在,在这里,它们的‘盛放’也有意义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