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云忽然就懂了,懂得他眼底的自卑。
好比没根的浮萍,一青二白,打哪儿都撑不起底气,更何况他口齿不清,连沟通都让人笑话。
“铁子,是我莽撞了,应当先同你商量的。”少年心性敏感,她不该大大咧咧,搞突然袭击。
铁子继续摇头,情绪难掩低落,“姐,你没错,是,是我配,配不上。”
“恩?因为你的出身,还是口吃?”林巧云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充当知心姐姐开导。
铁子虽沉默寡言,可心气却极高,不轻易表现出软弱,可对着林巧云,大抵是不一样的存在,他沉默半晌,终是开口,“都有。”
梁氏也算大户人家,小云出身富贵,有道穷不攀富,门当户对这观念,多数人家都讲究。
林巧云瞅他沉着脸,老成得很,不禁摇头失笑,“铁子,今日你是我弟弟,这个回颜庄,便已然有你的位置,仅凭如此,梁夫人便不敢小瞧了你。再者,你这口齿,我觉着并非终身定型,想要好转,也大有可能。”
“姐,姐,你是说,我,我这说话,说话,能好?”铁子倒是不管前头,重点放到口吃上。谁人不希望有个健康躯体,样样跟上平均值。
林巧云也并非说假话哄他,“方才你与陈家小姐辩驳,口吃并不严重,我想,大抵这与你不大爱讲话有关,回头我教你背古诗,你就天天背,会有作用的。”
“嗯,谢,谢谢姐。”铁子郑重点头,眸光亮晶晶,能够如同常人言语,是他最大的心愿。
林巧云轻笑着点头,伸手摸摸他的头,如同长辈般亲昵,“铁子,身家条件,那都是身外之物,姐姐可以帮你创造,也相信你未来有能力创造。可这幸福不会自个送上门,若是真心喜欢,便要努力去争取。”
古代婚姻,大多盲婚嫁娶,相敬如冰大有人在,小云跟铁子有幸相见,双方都瞅着有意思,实属难得。
林巧云想点醒这傻小子,时不待我。
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最是具有说服力,铁子聪明,晓得她的意思,下意识摸向了领口,那里头沉甸甸的,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三日后,在后院门口,总能听见朗朗读书声,磕磕巴巴,半天没绕明白,“床,床前明,明月光,疑,疑是地,地上霜……”
少年清朗声音带着朝气,态度更是执拗,不论多少遍,都重复着循环,像录音机卡带似的。
“诶,大嫂,这铁子背诗声,都绕梁三日了,真别说,一次比一次顺溜了。”桑氏打理账本,抬头看着楼下边拾掇花草,边背诵的少年,“不过这也太拼命了,日夜不停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也要出个读书郎呢。”
林巧云捣鼓着香精,闻言倒是勾着唇,故弄玄虚,“他要做的事,可比金榜题名,重要多咯。”
人生大小登科,无异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在她看来,娶个好媳妇,才是头等大事。
不过这娶媳妇,她昨天倒是从吕氏那边得了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