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坐在这个位置,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儿忍不住紧张。
毕竟,离天子太近。
离这些肱骨大臣们也太近。
要知道,他们何德何能啊?
徐韫悄悄看了一眼高煦。
然后发现高煦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的问题,但……
徐韫感觉,他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镇定平静的。
于是徐韫一下心里就平衡了。
周鼎陛下开了口:“其实叫税务局也不妥,不如叫工商局更合适。”
姜妙陛下沉吟片刻:“好像的确是如此。只管工商这部分。税务局应当是管天下税务的。”
两人有商有量,就这么轻而易举定下了一桩大事——群臣们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徐韫多少觉得有点微妙。
不过,也没敢乱看。
定下称呼之后,姜妙陛下便问高煦和徐韫:“高煦,徐韫,你们二人觉得,谁更适合去做这个工商局的副局长?”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直属陛下管辖,就已经足够让人心动了。
毕竟,如果是跟着陛下,那将来还怕不能出人头地吗?
这就是一条升官大道,镶金边,直通的那种!
试问,谁不动心!
徐韫毫不犹豫,果断开口:“臣以为,不如由高状元来做这个副局长。高状元文采斐然,能力出众,再适合不过!”
这一番话,徐韫说得是万分真挚。
任谁看了,都不好意思怀疑徐韫说的话是假话那种。
高煦在旁边,已是震惊万分。
刚才徐韫那一番话,是真将他给弄得既糊涂又有点不知道所措。
毕竟,这事儿徐韫不应该是十分在意吗?
要知道,这是徐韫的主意啊!
这徐韫……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忍不住看向了徐韫。
徐韫冲着高煦一笑,大大方方,一片坦然。
高煦感觉自己噎住了。
一时之间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后就莫名有点儿气恼。
那感觉……还是说不出来。
反正就是别扭。
高煦最后,没有如同在家中与祖父商量那般开口,而是站起身来,道:“既然主意是徐探花出的,想必徐探花心中早有丘壑,不如交给她。”
但即便如此说,他也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坦然。
毕竟,好像这个时候,他完全是进退维谷。
假若如同和祖父计划的那般主动争取,显得有些急功近利。可如现在这样去说,也显得他拾人牙慧。
周鼎陛下笑了一声。
姜妙陛下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徐韫,问她:“徐韫,你觉得呢?”
徐韫假装没听懂姜妙陛下话里的意思。
只诚恳道:“虽然我是如此答的,但这也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甚至都不完善。”
她笑看一眼高煦:“但高状元就不同了。那样短的时间,他却心中有了条理。可见,他是个极有能力之人。又或者,他考试过后,是认真思量过该如何做这件事的。”
机会本来就应该给有准备的人。
徐韫夸得很真心。
所有人看着徐韫,却看法成了两个极端。
有些人觉得徐韫乃是坦率。
有些人就觉得徐韫这是虚伪了。
但徐韫不在意别人,她只在乎上头两位会怎么想,会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姜妙陛下看住徐韫,神色已经有些冷淡:“高煦的确有能力,但徐韫你就不想做这件事?不想成就一番事业?”
徐韫感觉姜妙陛下已有些不痛快了。
毕竟,姜妙陛下是想她来接下这摊子事的。也是对她一种培养。
但她不仅拒绝了,还拒绝得如此干脆——
换成是谁,谁都得不痛快。
徐韫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而姜妙陛下这话,也算是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所有人紧紧盯着徐韫,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尤其是高煦——他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
徐韫却没有任何紧张或是害怕,一如既往。她甚至脸上挂着歉疚的笑:“回禀陛下,这个事情,的确是臣能力不足,所以臣才没有信心。”
“臣一无人脉,二无见识,三无手段,实在是不敢担当如此大任。”
徐韫深深一拜:“臣愿从微末做起,多多锻炼磨砺。”
头顶两道凌厉的目光,就这么落在徐韫头上。
那一瞬,徐韫几乎感觉到了千钧重的压力。
徐韫没动。
就那么维持着那个姿势,静静等着最终结果。
高煦心中一片复杂。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陛下,臣倒觉得,年轻人多多历练的确是好事。”
有了一人开口,其他想开口的也就纷纷开口了。
有夸徐韫有自知之明的。
反而没有一个人是想帮徐韫再争取一下的——
想想也是,争取啥呢?人家自己都不争取。还有什么可争取的?
就连最想要徐韫拿到这个好处的姜妙陛下,没看这会儿都不说话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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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失望,将来还能用徐韫吗?
最终,等到夸赞的声音沉寂下去之后,徐韫终于听到了姜妙陛下的声音。
姜妙陛下道:“既是如此,那就由高煦来担任吧。”
顿了顿,她又道:“朕有些头疼。”
周鼎陛下就道:“那歇一歇?”
姜妙陛下“嗯”了一声。
萧折月就扶着姜妙陛下起来,先走了。
周鼎陛下笑看一眼其他人:“也都歇一歇吧。高煦留下,徐韫你便先回去。”
留下高煦,自然是要让高煦旁听之后的政事。
让徐韫回去——
高煦复杂的目光落在了徐韫的身上。
徐韫坦然行礼告退,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接下来可能要坐冷板凳的事。
然而,刚出了大殿,徐韫还没找到走的方向呢,一个小内侍便过来了:“徐探花请跟我来。”
他没说谁想见徐韫。
但徐韫大概能猜得到。
于是徐韫什么也问,跟着就走了。
小内侍倒忍不住悄悄侧目看徐韫——这可是第一位女探花!而且,胆子真大!也不怕被人带去什么僻静的地方有危险!
徐韫觉察到了小内侍的动作,对着他就笑了一下:“我见过你的。只不过,那会儿是在宫外。”
小内侍这次是真惊住了。
上次陛下去见徐探花,他还真是随行的,不过一直都站在靠后的位置,根本就没出过声,更没露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