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赖

房里，子默一个人絮絮叨叨，子晗不答理，爬到床上，接着睡觉。

叶永成至始至终没有露面，客厅里的谈话，他听得真切，现在，他唯一要做的是继续休息。

吸了一夜的烟，人忽然没了精神，看着床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家人的照片，心生感叹。

想当年，郑岚和叶永成是人见人羡的一对，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美丽端庄，又有一双人见人夸的漂亮女儿，蜗居的日子吃啥都香。

叶永成在家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叶永成的父母体弱多病，作为家中的长子，而且也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家里家外基本上都得叶永成这个老大扛着，出钱出力自然少不了。这也是叶永成迟迟买不上新房的原因。

现在，他们那两家也算是过得相当不错了，有房有车，又都赶上房价低迷期，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原先父母在市里的那套六十多平米的老屋给了弟弟），父母跟着弟弟过，应该说，这已是父母很好的归宿了，只是，弟妹与父母相处并不和睦，每每见着年愈古稀的老娘默默垂泪，叶永成便心如刀割。

郑岚这几年，电子厂改制后基本都是赋闲在家，等着退休那点微薄的薪水。两个人都是奔六的人了，再花几十万买套房，显然是不可能的事。而子晗，也只能在阳台搭个铺凑合着。

从内心讲，他是感激郑岚的，这么多年，郑岚从来没有怨言，所以，偶尔郑岚气不过说说，他也从不言语。

郑岚回到屋里，胡乱对付着早餐，眼睛瞪着子默，欲言又止。子默也不答理，继续她的早餐，一会儿便扔下碗筷，回到卫浴间洗漱一番后，换了一件纯白连衣裙，踩上十公分的恨天高，拎着小挎包出门了。

子晗从床上坐起来，走到餐桌前，喝了碗稀饭。

接着，便找了身合体的连衣裙穿着，足蹬五公分的高跟鞋，肩上背了个超大型背包，一溜烟出门了。

郑岚这才觉着子晗有点不对劲，以前，这丫头嘴不饶人手不饶人，这两年真的越发乖巧了，相反，子默，一向懂事听话的子默倒是越来越古怪了。

林樾长子晗三岁，郑岚倒是心生好感的，林樾长得象他父亲林树仁，高大帅气，从小乖巧懂事。那时候，八岁的子晗看上了林樾自己动手做的用于参赛的航空模型，林樾有点舍不得，紧紧抱在怀里，犹豫了几秒，就在那当儿，子晗的爪子便上来了，在他头上便是一阵乱抓，又哭又闹，一会儿林樾的脑袋便血流如注了。为此，子晗没少挨揍。郑岚带着子晗陪礼道歉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樾语出惊人，说是将来若是留疤，找不到媳妇就要子晗负责。当时，大人们都笑得前俯后仰。

只是，后来，林樾明显与子晗疏远了，对门的邻居，也少有串门。

那一年，林樾以高分上了Q大，单元楼里空前的热闹，那一天林家全家沉浸在幸福里。而子晗与林樾见面，也就是淡淡地点头。

大学只上了两年，林樾就辍学了，这在单元楼里引起不小的波澜，父亲林树仁和母亲李玫更是气得茶饭不思，可不，这小子这几年开了间公司，真的发了。近千万的别墅都住上了，李玫能不兴奋吗？

这年头，读书工作是为的啥？不就是过上好日子吗？

想着，郑岚忽然觉着阳光明媚。再不跟叶永成计较了。倒是自己得为子默上心，晚上的广场舞还得去啊！

叶永成已坐在饭桌前，郑岚特地做了两个荷包蛋，热了一杯牛奶，端到他的面前。

老夫老妻了，不说话，叶永成也明白老伴跟他言和了。

子晗站在自家的楼梯口，思忖着是否去医院看看签约的事，不过，距今还有一阵子，说实在的，对于工作还是很兴奋的，毕竟那样可以自己挣钱了。如果能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把姐姐推销出去，自己毕竟还小，不急的。

想着纪影，一种说不出的心绪在心头漫过，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这个，子晗明白，她愿意放手，远远地祝福他，在自己还没有被爱的海水淹没的时候。

就这么低头思索着，根本没有在意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看。

“要进来吗？”双臂抱在胸前，那人双眼含笑，嗓音低沉而优雅，似专门声线培训过的。

子晗这才回过神，自己立在门前好久了。

“不要！”子晗干干脆脆。头也不抬地向楼下走。

“我的伤，叶子晗，你要负责！”或许是许久没话了，这句话一出口，林樾就发现自己脑子有点进水。

林樾轻轻拍着自己的头，微皱着两道浓密的剑眉。

子晗愣了一秒，挑了挑眉，怒道：“无赖！相不相信我还会让你脑袋开花？”却不小心，高跟鞋踩空，一个趔趄，身体却后倾了一百五十度角，一双大手就此托住了她的纤腰，而身体却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子晗气恼，被这人毫无征兆地揩油，心有不甘，举起粉拳，照着这人的脸砸去。

那人脸一偏，拳头从耳后滑过，落到他的后脑勺。她的臂被他牢牢地按住，一阵吃痛。

“林樾，你放开我！”子晗大叫。

林樾不理，趁势把子晗揽在怀里，目光柔软地看着她，喉结轻微地抖动。

子晗认认真真地审视着这张忽然有点陌生的脸，竟然发现这么好看，只是，额头的确有道浅浅的疤，看起来倒很俏皮。

就这么两双眼睛对恃着，衣服很薄，两个人的温度，有点儿要燃烧。

终于受不住子晗咄咄逼人的目光，林樾这才恋恋地放开。

林樾耸耸肩，双手插进裤兜里。子晗趁机一个巴掌甩过，林樾脑袋一偏，双目紧闭，那巴掌落在他的耳后，然后飞快地抽离。

林樾摇摇头，张口想说什么，子晗已冲到楼下，向他瞪眼，接着便飘得无影了。

李玫站在门口，笑咪咪地伸手拍拍儿子的肩。

“妈，你都看见了？”林樾气恼。

李玫拉着林樾的手，进了屋。

“儿子，我们这套房以后空着，妈舍不得租出去，要不，你跟子晗说说，让她就住这儿吧！”李玫满意地盯着儿子。

“你以为她会同意吗？”林樾瞪了母亲一眼。

“这孩子，天这么热，住阳台上，能睡得踏实吗？”李玫叹了口气。

林樾不语，轻轻走进卧室，关好房门，一抹微笑浮上他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