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女

JM大学的篮球场空荡荡的，一如纪影空荡荡的心。

雨丝长长，滑过他的脸庞，洁白的衬衣映上一圈圈淡淡的阴影。

坐在木质长椅上，他双手支腮，黯然望向远方。

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庞是那么清晰，清晰地印在眼前……

伸手抓向空中，努力把逐渐模糊的身影，拉回来。

“纪影哥，纪影哥！”娇弱的女声，夹着明显的娇嗲。

纪影这才定神，修长的手臂正扣在路娜的纤腰。

他急忙抽回手，视线移向别处。

路娜一袭洁白长裙，手执一柄粉色阳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相识十五年，除了在一起跳舞，他从来没有这样。

甚至，她渴望的初吻，也没有。

他总陪在她身边，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他的五官是精致完美的，完美得让人觉得不是真的。而且，好多人都说他长相象极了JM大学当年的男神祈浩天。

而她却不是江雨颜。尽管她美丽温柔，追求者无数。

再过不久就订婚了，那是路娜母亲施压的结果。

纪、路两家是M市豪门，生意场上是合作伙伴，又是世交，这样的联姻本属锦上添花。只是父辈们的一厢情愿，留给他们的又是什么？

路娜的右手臂正中有个刺目的梅花印，那是她用钢笔尖刺进皮肤留下的。

此刻，纪影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大手去接路娜的小手。

路娜把身体前移，踮起十公分的恨天高，在纪影明净的前额上留下淡淡的吻。

纪影身体僵硬，高大的身形如一尊完美的雕塑。

雨中的树静默，碧绿叶子上晶莹的水珠无声地滑落。

“啊，扑！”子晗捂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觉着鼻子痒痒的。

“子晗，你感冒了？要不要回家吃点药？”臧红花语调温婉，和她彪悍的身形有点不搭。

“你们都回去吧！我们住这儿很好！”爷爷一锤定音。

她们两个根本不依，拉着爷爷奶奶的手不放。

子晗懒得答话，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真希望这一切不是她们的表演。隔着肚皮，厚厚的脂肪深处，心到底是啥样的呢？

那些行李，装上了大货车，爷爷奶奶被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地扶进了小轿车。

子晗没有跟在后面，她谎称有个朋友住在附近。

正如子晗所想，有几个人拿着卷尺在测量房子周围的面积。

“这里的房子要拆吗？”坐在房前的台阶上，子晗有礼貌地问来人。

“是啊！”瘦小的中年人应声，“这好象是叶经理的房子啊！”

“叶经理？小叔叶永才何时成了叶经理？”子晗拍着脑门。看来，真的是不懂了。

细细打量这一亩多的土地，还真的是不错！将来，自己若是能有这样一块地盖上房子给爸妈爷爷奶奶住多好啊！

只是，古稀之年的两位老人，能不能等到这一天，子晗不知道。还有，她这个小不点在叶家又算哪棵葱？有谁相信她的能力呢？

要怎样才能赚到好多的钱呢？对了，先看书，明年得考医师资格证了。

“小婶，你要敢再欺负我爷爷奶奶，绝不轻饶你！”待那帮人走远，子晗站起身，扑打着身上的尘土，接着，走到井沿边，汲了桶清凉的井水往修长的双腿上狠狠一浇。这才发现，自己许是气糊涂了，清凉的水流进了鞋底，双脚滑腻腻的，索兴脱掉鞋，拎在手中。然后，挎着小背包，大步流星地走向村边的公交车站。

走了不久，才发现被烤焦的路面烫烫的，路面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尖锐石子，农村的石子路很宽，路面却不光整，坑坑洼洼的，汽车碾过，扬起一米多高飞扬的尘土。

沿途的风景无暇顾及，田里的庄稼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真希望能有一场雨啊！

重又穿好湿湿的鞋，子晗快步走着。

母亲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子晗的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右脸上的黑药膏还在，看上去突兀而滑稽。

郑岚从挎包里抽出纸巾，正要往子晗脸上擦，子晗连忙摆手，拉着母亲走向站台。

“爷爷奶奶好吗？”郑岚问道。

“好得很呢！姑姑和婶婶恭恭敬敬请回家的。”从包包里掏出太阳镜，架在耳朵上。

“他们也真能耐，又打上你二爷爷房子的主意，不知道你爷爷是否愿开这个口，好在，这个也好，最起码你爷爷奶奶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你爸也不用太为难了！”郑岚轻轻叹了口气。

和母亲坐上热乎乎的公交车，子晗从包里拿出小折扇，用力不停地扇着，努力让母亲额头的汗珠早点蒸发。

“李玫阿姨问过你！”郑岚疑惑地看着子晗。

直到宴会散了，林樾都没露面，李玫气恼。

子晗一夜未归，林樾蒙着毯子发着高烧，郑岚想弄明白。

“子晗，老实跟妈说，昨晚，你是不是跟林樾在一起了？”掠过太阳镜，郑岚审视着女儿的眼睛。

“没有。妈，咱家够乱的，我哪有心思谈恋爱，再说，我又不喜欢他。”子晗急忙分辩。

这丫头，向来说谎不眨眼，就是被打得皮开肉裂也不会问出所以然。

“子晗，妈真的希望你跟林樾能好好发展，毕竟他们这家人不错……”郑岚拉着子晗的手语重心长，“当初嫁了你爸，也没管那么多，这些年，你长大了，都看到了……”郑岚喉头哽咽。

“其实妈不想强求你，妈是过来人，过日子，除了要找个可靠的好人，还得有个好家庭，和和美美的家才叫家啊！”郑岚语调极慢。

“妈，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爸受苦！”摘去母亲额前的一丝银发，子晗面色凝重。

“爸妈一点也不苦，我们这把岁数了，赡养老人是我们的义务。以后，别给你爸发那样的短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旧旧的手机，郑岚删除了那条短信。

那条裤子已经褪色，那是子晗上初中时，父亲买给她的。

望着母亲清瘦憔悴的脸，握着母亲粗糙的手，子晗忽然一阵酸楚。

热浪滚滚的车箱里，母女俩拉着手，沉默着。

在转车的时候，子晗去路边买了瓶矿泉水，递给母亲，自己买了支冰镇雪糕，接着，向来来往往的出租车招手。

午后的柏油马路快要烧化了，黑黑的路面发出一道道银白的光亮。

一辆辆私家车疾驶而过，出租车却见不到几辆。

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站在路边孤零零的公交站牌下，子晗感觉呼吸都不那么顺了。

赶紧拉着母亲，走进附近一家开着冷气的小超市。

“妈，您先歇着，车来的时候，我打您手机。”子晗说着，走进热浪里。

奶奶的药膏真管用，贴在眶周，竟一点也不疼。

可不，大颗汗珠流下来，残留的药膏慢慢溶化，顺着汗水流下来。

子晗用纸巾胡乱地擦了一把。白嫩的脸白一块黑一块的。

十五分钟的等待，是那么漫长，也是那么难耐。

周围是火，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烧得她有点窒息。

终于，公交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子晗急忙和母亲联络。

待上了公交车，子晗深深地舒了口气，她相信，若果再等个十来分钟，她一定会直接躺倒在地。

车上的人，看着她。偷乐。

“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啊！”子晗没好气瞪圆了双眼。本姑娘不算倾国倾城，也算绝代佳人了！

被阳光炙烤的脸红一块白一块的，夹着残留的黑色印记，看似如同京剧里的脸谱。

对着垃圾桶，母亲把矿泉水倒在餐巾纸上，摘下子晗的太阳镜，细细地擦拭。

“妈，我自己来。”从包里拿出小圆镜，对着镜子，子晗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全车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