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仓促的逃遁,伴着那局促而温暖的呼声,钻进李玫的耳鼓,久久不曾远离。
没有懊恼,李玫倒是面带微笑自个端着上好的花茶自顾呷了两口。
“妈,您请回吧!我送你!”林樾加重了语调。
容不得母亲再多思考,林樾已抓着母亲的胳膊,踩着纷乱的脚步,重重关闭了房门。
不足二十步遥的另一道房门紧闭着。
站在卫浴间的镜子前,子晗对着镜中的自己揪着长长的黑发龇牙咧嘴地怒吼。
“叶子晗,你疯了吗?好端端的躺在房门口干嘛?还睡着了?你还当你是三岁小孩?就是热死也不可以,哼,都是你,这破头发,弱了我的智商!”拿起面前的剪子,抓住脑后的一绺发梢使劲地绞。
地上,零星地散了一片……
“哎,没看见吗?再剪下水道还真的全堵上了……”子默慢悠悠地拿着毛巾包着湿答答的头发从里间走出。
“姐!”子晗明显是被吓到,声音倒是抖抖的。只是,子默的头发比她还长,都说长头发新陈代谢快,按理是子默头发掉得多,若果堵塞下水道,一定是子默的功劳。她这才刚剪一点点,还没有真的打算跟头发较劲到底呢!
“欲擒故纵,真有你的……”依然是带着嘲讽的讥刺:“有些人啊,就是把头发剃光了,IQ也是低下得可怜!”
子晗瞪圆双眼,盯着子默,一只拳头已牢牢地攥紧,却迟迟不肯离开桌面。
“子晗,你要做什么?”郑岚一把抓过子晗的手,明显感觉不足三平米的空间弥漫的气息。
捏紧子晗的手,郑岚加重了力道,双眼从两个人的脸上快速掠过。
“妈,您把我的手掰痛了……我只是修一下头发……”子晗夸张地龇牙咧嘴。
子默冷冷地盯了母亲和子晗一眼,拿着吹风机走出房门。
“姐,姐,借个项链给我戴戴行吗?”子晗重又拾回一副嬉皮样,紧跟子默身后。
“切,你以为你戴项链好看吗?猪鼻子插葱……”
好在天气炎热,听的人心底凉凉的。
子晗喉管动了动,终于没有发声。
子默眉头拧成细细一股绳,双眼斜睨着对面的小丫头越发青春靓丽的脸。
子晗狐疑地望着冰山涧溪的姐姐的眼。
“说,这是不是人鱼线?”
子晗差点笑喷。自己腹肌只有那么平坦的一块,哪来的人鱼线?
子默的眼神分明不在子晗单薄背心后的腹部,而是她轮廓分明的脸。
圆缓的面部轮廓分明是个倒V,怎的也跟“人鱼”型有点搭。
子晗不想让姐姐难堪,只哦哦啊啊地作答。
自己是学医的,当然对解剖结构有所了解啊!之于,0.618的黄金比,米诺的维纳斯当属之最。没事,自己也会在寝室和那帮室友捏着卷尺,在身体上尺量,仿佛自己有个比例是0.602。为着那个0.016,狠狠地吃了五天泡面,做了三百八十八个仰卧起坐。当然,也打了五天的篮球。说不上不来自己对篮球有多专业,长臂一伸,把球扔进篮网自是相当自豪的事。呃,不想,不想,怎么?眼前又开始晃动那熟悉的背影?还有,那个有点奇怪的初吻!
“子晗,把头发打理干净!”郑岚拿着剪刀,走了过来。
“砰!”门重重地撞上了。
郑岚轻轻拎着子晗的耳朵,重又走进卫浴间。
“丫头,你姐的脾气,你多忍耐点……”干毛巾置于子晗的衣领上,郑岚轻轻抚摸着子晗的头。
“妈,知道啦!”双眼认真地审视着母亲眼中红红的血丝,那眼角淡淡细纹处分明闪着晶莹的光亮。
伸手抚摸母亲清瘦的脸,修长的指尖轻轻从眼角掠过。
“子晗,妈帮你收好那张锅。留着你将来用……”郑岚语调低而柔和,剪刀握在手中,如握着铜勺锅铲般得心应手。
细细碎碎的声响伴着母亲温柔的轻语,子晗感觉脑袋有种说不出的清凉。
一切完毕,子晗侧过身体,双手抱住母亲瘦削的双肩,把头轻轻埋在母亲的怀里。
“妈,一切会好的!”子晗轻声。
“子晗……”母亲喉咙抖动了两下,终于没有发声。
“奶奶在吗?”犹豫了片刻,子晗终于忍不住。
“在。”郑岚随口说道。
“爸回来了吗?”子晗本想不说,却又说出口。
“还没。”
郑岚再不想说什么,放开子晗环抱的双臂,急急向门外走。
她顾虑着,打着空调吹冷气的子默的想法。
那晚,破例的,子晗坐在餐桌前,相当安静。
母亲做的晚餐很丰盛,许久不曾做的东坡肉上了桌,晶亮的水晶虾球,码放在洁白的陶瓷碟里,酸酸甜甜的松鼠鲈鱼肉嫩味美,清炖草鸡汤的香味扑鼻,子晗却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囫囵吞下一大碗泡饭,和着一小盘辣味榨菜,便是完成了晚餐。
子默吃得很多,因为,她知道,那些菜脂肪并不多。
那一大碗鸡汤,奶奶没有动口,而是跟郑岚要了个饭盒,小心装了进去。
“妈,您喝吧!锅里还有好多……”郑岚不解地望着婆婆,“永成不爱喝鸡汤。”
奶奶还没开口,子晗便明白她的意思。
她漠然地扫视了一眼门外。
红花婶婶并没有来。
姑姑也没有来。
爷爷,倒是去哪儿了呢?
“嗨,小叶子……”按下接听键的一瞬,子晗分别感觉子默的目光有点冷。
子晗慌忙走向阳台。
“大马哥,你收了个病人?……”子晗压低嗓门:“我这就过来!”
还没等子晗回过神来,奶奶颤颤悠悠手拎饭盒向门外走。
“妈,让子晗送过去吧?”郑岚一把拉着婆婆的手。
“没事,不远,我去看看……”奶奶分明担心着那一家人。
“奶奶,您就好好歇着吧!”子晗接过饭盒,麻利地找了个手提袋套上。
摸摸口袋只有几枚硬币,才想起那二十几元钱在姐姐房里。
犹豫着走出房门,跟着,母亲在她手里塞了三百元钱。
子晗想说什么,背后,子默的眼神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