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子晗觉得很长,好不容易挤进一辆闷热的公交车,放下手中笨重的包装盒,坐到临窗的位置。
窗外,绿树掩映,夏花妖娆。
拢了拢额前的秀发,抹了抹鼻尖细密的汗珠。
第一次,子晗感觉心中空落落的。
那无端来袭的孤独,如黑沉沉的乌云,重重地压向她的头顶,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这样的公交车,除了燥热的气流,便是浓重刺鼻的汗臭。
一个又一个站台经过,车门开开合合,重复着单调而神圣的使命。
直到终点,开车师傅大声提醒,子晗才恍过神来,车子已驶出一百多公里了。
原路返回,子晗拍着脑门,埋怨着自己低下的IQ。
再这样下去,必得阿茨海默症不可。
热浪里等车,永远是件不快的事,即便是免费的汗蒸,也会让人难免脱水。
如果能挣钱,一定得有辆自己的车。
回到家时,早过了午饭的时辰,子晗拍着脑门暗咒自己严重失职。
扔下沉沉的包装盒,子晗直接冲到沙发前,端起一只大茶缸,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
然后,直接躺倒沙发上。
“叶子晗,你给我过来!”子默在自己房里气急败坏地叫着。
子晗这才想起自己竟忘了打理犯罪现场。
高级防晒霜瓶盖暴露在空气中,瓶子里的物质,凹凸不平的呈现在眼前。
“知道这有多贵吗?”子默冷冷地讥讽:“亏你还学过外语。”
学外语跟这不搭啊!更何况,涂在脸上如同漆工刮的腻子,一点也不好看。
“这个品牌叫香奈尔,懂吗?就这么一点一千多……”子默比划着。
“那个安乐尔是啥?”子晗满腹狐疑地盯着眼前的瓶瓶罐罐。
“哎,那个是卫生、棉,别偷换概论。”子默用手指着瓶盖。
子晗心神领会,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摊在桌上数了又数,一共二十七块六毛。
“姐,就这么多了,赔你!”子晗故作可怜状:“咱把最后的家底贡献给了厨房,别的啥都没了……”
“妈没给你钱?上次,你去看外婆……”子默顿了顿。扫了一眼对面窄窄的小床。
“三千……都交上去了……”子晗不懂姐姐到底想说啥。
小心地在子默脸上,脖子上,耳根扫描着,眼睛还是认认真真地盯着子默粉粉嫩嫩的脸。
的确,与众不同,子晗暗叹。
只是太过烧钱……
想想自己的脸,清水出芙蓉,天然黑乎乎,大学寝室里的美眉争相效仿说是纯小麦色,还说她有时像韩彩英,有时还像崔智友。子晗暗叹自己怎么长了张大众脸,你看人家宝宝,呵呵一笑,过目难忘。还好,没人说她是秦亦桐,没了男友,也不能管闺蜜叫老婆……
“看来,妈真的没钱……”子默叹了口气:“拿了薪水,记得还我一瓶……”
“那是,就是十瓶也行……”子晗笑着。
“姐,你不记恨妈了?”话一出口,子晗便觉自己又闯了地雷。
“滚!”子默怒目以对。
子晗急忙逃离。
她感觉这个家的温度和外面没有分别。
老老实实地拎着草席,饿着瘪瘪的肚子,子晗把门拉开一条缝,就地铺开,自个儿直接坐到上面,背倚着门。
母亲和奶奶分明出去了,家里很空。
从门旁的条桌上,拿上一本书,轻轻地翻看着,她不明白,为何上学时学得那么费力?
书里夹着枫叶做的书签。古朴而文艺。
舍友曾取笑她,恋上一个人。
她从不承认,也不敢承认。
把书急忙合上,直接躺下。
头顶的天花板很低,上面隐隐着点点的霉斑,许是几天前的雨落下的。
手机就在裤兜里,她试图努力找到那个号码,却又迅速掠过。
起身,奔进厨房,找了个大碗,舀了一碗绿豆汤,又咕咚咕咚吸了进去。
打着饱嗝,子晗捂着鼓鼓的肚皮,夹了个抱枕,仰面躺下。
姐姐房间的门其实是可以打开的,但子默向来认为只有她才可以独享空调。
或许,空调是她自己花钱安装的吧?
一会儿,便呼呼入眠。
朦胧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轻飘飘的,眼皮却很沉,总也睁不开。
“丫头,醒醒!”有人拍着子晗的肩。
“妈!”子晗睁开朦胧的眼睛,立时涨红了脸。
“阿姨!”子晗轻轻低着头。
“林樾这孩子,也不知道收拾房间,到处都是灰尘。看,这地上多潮湿,女孩子怎么能躺地上呢?”李玫笑着,脸上的皮肤轻轻抖动。
别墅的生活让她原本浑圆的身体发福了不少,脸上的细纹也淡了许多。皮肤也跟着光润了。
子晗抬眼,才发觉自己竟躺在林樾家的床上,床边的闹钟都指向下午四点了。
“阿姨,不好意思!”子晗羞红了脸。
“没事,这房空着,林樾也不过来住。”李玫停了停,望着子晗的脸。
几天不见,这丫头的脸倒是越来越小了,典型的锥子脸,尖下巴,映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倒是越发清秀,李玫心里倒是越发喜欢得不行。
“这间没人住……”李玫和颜悦色:“小时候,你很喜欢这一间的,那里,放着积木……”
子晗不知如何是好,这样温馨的布置,就是没有空调都觉着凉爽。
只是……
子晗急忙坐起来,光着脚板滑下床面。
“阿姨!谢谢!”说着,子晗逃也似的奔向门外。
林樾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口。子晗抬眼仰视,咽了咽唾液,却又无语。
裸露的臂上,除了结实的肌肉,便是隐隐的疤痕。
与他的目光相遇,子晗急忙躲过,趁机从他的身旁挤了过去。
接着,对面的门哐地关上了。
林樾背靠着门,双臂交叠在胸前,若有所思。
李玫跟到门口,一眼瞧见儿子一脸的懊恼。
“妈,您可不可以不管我的事?”
“妈没管啊!瞧瞧,那孩子都瘦成那样,你也不心疼?”李玫一把抓过儿子的手,跟着,轻轻关上了房门。
“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管得着?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女孩子在地板上睡觉会着凉,弄不好会有宫寒……”
“妈,您胡说什么?”林樾轻扯着嘴角。
“儿子,你难道不想娶她?”李玫踮着脚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
林樾俊美的脸庞掠过一丝细微的红晕,又瞬间隐去。
“妈,没事,您最好别过来。”声音低沉暗哑。
“儿子,妈着急啊!……”李玫忙不叠道。
“男人三十一枝花,我才二十五……”林樾一字一顿。
李玫叹了口气,自顾坐到沙发上。
林樾阴郁着脸,挥了挥手,向母亲下了个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