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想把姑吓死啊!哎,我问你,我的小爱车,你倒是赔我啊!”撑着床腿,叶永芬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子晗,你也太小气了吧?”
子晗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父亲,低声说:“爸,您的身体还扛得住吧?对了,子新在卫生间,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除了叶永芬还在等着子晗的下文,其余的人,匆忙站了起来,最先颤颤巍巍出门的是奶来,颤声叫着:“子新,子新,我的乖孙子!”
“子新啊!我的宝贝儿子,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臧红花一路呼天抢地奔了出来。
子新拎着背包,满头大汗地站在沙发边呼啦啦吱吱作响的老风扇前一言不发。
“我就说嘛!子晗这孩子就爱装神弄鬼,哎哟!我的心,怎么跳得那样快?大嫂,快扶我一把……”叶永芬两眼一翻,头后仰,直直往地下倒。
“姑,你放心,等子晗工作,一定给你弄辆新的,姑,侄女可是真的在帮你,话说,这个,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才会来呢?姑,你的身体都这样了,可得万万小心噢!”小身板牢牢地挡在叶永芬的身后,子晗慢条期理地说着。
“子新,让奶奶看看……”奶奶这才真的回过神来,几天不见,子新倒是清瘦了不少。若不是臧红花挡在前面,她一定会把大孙子搂进怀里。
“哎,都怨我,没拦着永才,要不,咱家公司也不会面临倒闭,子新,妈对不起你!不管怎样,妈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一把上前握住子新的手,臧红花泪花滚滚。
子晗这才想起那两枚银针不见了,只是,到底去了哪儿呢
子晗张了张嘴,却感觉母亲犀利的目光,老实说,她的心着实很堵。
子新倒是心神领会,抹了抹额前的汗水,低着头:“妈,我想学美术……”
“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臧红花忽然拔高了分贝,“学那个能做什么?你不见那个画马的连马肉都吃不上吗?”
“他婶子,你那是老黄历,孩子有自己的喜好,应该支持……”郑岚轻轻搓着掌心粘粘的面,语重心长地说。
“我不同意!”臧红花掷地有声。
“我有个朋友,是设计师,设计一张图纸至少两万……”子晗觉着应该说最实际的话。
“真的?哇!赚钱这么轻松?”叶永芬笔直地挺起了腰,随即补了一句:“他婶子,你这以后可真的有福了,啧啧,咱大侄子长得跟朵花似的,多招人喜欢!”
子晗白了姑姑一眼,奶奶的脸柔和而放光,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红花,你就依了孩子吧!你不晓得现在这艺术有多热?有的小孩高中还没毕业,就被人家大导演看上,一下子火了,赚的钱跟上咱忙几辈子的!”永芬姑姑实在是雪中送炭啊!
“子新,你说的美术是不是?……”叶永芬倒是双手滑滑溜溜地比划着。
子晗忍不住狠狠戳了她的背。
“子晗,你……”叶永芬狠狠瞪了一眼,“我可跟你说,尽快,尽快还我一辆……”
子新的脸一红,低下头去。
这永芬姑姑不会是罗丹、米开朗基罗、安格尔的画作看多了吧?
这家人,除了子晗一家是高学历,子新在读高中,(郑岚有点不走运,赶上国企改制)其余统统初中及初中以下,爷爷奶奶就不说了,能混个完小毕业,就是秀才了。
“红花,你就答应了吧?大孙子有这个愿望,奶奶支持!红花,孩子的学费,我们包了,你就尽管宽心让孩子学吧!”坐在沙发上,奶奶又一次行使最高长者权利。
“妈,那我呢?没了饭馆,闺女不要我,李治学成天只知道跟那帮小丫头眉来眼去,妈,您说,我这日子,该怎么活?”可不,这姑姑脑筋急转弯还是不用拜师的!
“他姑姑,要不,这是我娘家陪的耳环,你拿去当了……”臧红花伸手去摘那对银耳环。
“这怎么是好?她婶子?”叶永芬走上前,连连摆手。
子晗感觉气氛不对,向子新使了个眼色。子新心神领会。
“妈,你答应了?我这就去上补习班……”
没等母亲回话,子新匆匆走进洗浴间,收拾了背包。
“等等!让我再考虑考虑……”臧红花面色凝重。
“大伯,您的ufo是哪年出厂的?”子新的声音闷闷的。
“那是你大伯的发明,好像比子默大……”郑岚思考着。
分家的时候,就只有这个,那时候,叶永芬和叶永才还没成家……
一阵沉默之后,子新如风一样飞出门外。
子晗深深地舒了口气,却还是不忘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冲到门口,仔细叮嘱。
“子晗,你以为我家子新走这条道上名校的把握有几成?”臧红花郑重其事地提问。
“婶,你说,我帮你扎针,让你恢复正常的机率有多少?重要的还靠自己,婶,因为你有强烈的爱家理念,所以,你能恢复正常。子新也一样,他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子晗极不情愿地说着话。
老实说,真不该管他们!
“妈,你说,我和大客车相遇,被撞飞的机率有多少?姐姐不顾性命把我推开,还能不受伤,你说,这机率又是多少?”快步走到母亲面前,子新在她耳畔一字一顿。
“臭小子,你摆谱你有文化不是?晗,是你救了子新,婶可得好好谢谢你呵!只是......”臧红花忽然弱了语调。
“去吧!孩子!过马路小心点……”奶奶走上前,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票。
叶永芬看在眼里,干咽了几口唾液。
“哎哟,我的胃……”捂住肚皮,叶永芬两眼一番,脚底一滑,慢慢倒了下去……
子晗这才看清叶永芬脚上的解放鞋,鞋底光溜溜的……
她不禁轻轻摇头。
“永芬,永芬!妈依你!你二叔的房子,给你四分之一,余下的给永才,反正,人都不在了,就不用过户了……”奶奶仿佛看透了叶永芬的心思。
爷爷和父亲一直沉默着,毕竟,他们没有语言天份。
“红花,把你家永才找回来……”许久,爷爷发声。
“爸,永才住院了,毕竟,他受不了打击……”臧红花重又楚楚可人地温言软语。
“妈,那四分之一是多少,是不是拳头大的一块?妈,您觉得我这身子骨,能撑到明年吗?”缓缓地,永芬姑姑睁开眼,弱弱地说。
子晗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一下,她的银针又派了用场,可不,刚欲下针,叶永芬忽然艰难地坐了起来:“鬼丫头,你当我是实验品呐!”
子晗轻轻呼了口气,在叶永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叶永芬“霍!”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