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试的成绩出来了。
蓝妍第一,沈舒云第二,准备好垫底的苏岚第三。
穆岭公布成绩、分发试卷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刚入学的新生,停课半个月,就算有同学辅导帮忙,能落在中等就很不错了。偏偏还是第三。
这让平日里埋头苦读的其他女弟子们,情何以堪啊?
捧着试卷的苏岚,很快感受到周围不善的目光,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成绩惹了众怒。没人知道这是她的正常水准,在旁人看来却十分扎眼。
现在这种情况,她只有守拙,细细思量了好一会儿,她站起身来。
未经老师允许起身,是不过课堂规定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了半夏身上。
苏岚走到教室的东边,向沈舒云和蓝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沈舒云和蓝妍吓了一大跳,问道:“半夏,你这是干嘛?”
苏岚大声说道:“半个月前,宋明珠对我大打出手,是你们出手相救,拖延时间。没有你们,即使黎师的医术再高,也无法救回我。”
沈舒云和蓝妍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其他女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尴尬。
苏岚继续着:“我躺在舍监昏迷不醒,是你们俩守在床榻边照顾我。我在这里没有家人,对于你们的照顾,我心怀感激,却无以为报。”
沈舒云和蓝妍的脸越来越红,她们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感谢过。再说,半夏已经尽她所能,回报她们了。
苏岚接着说:“等我醒来以后,还是你们俩,白天上课,晚上辅导我的功课,整整半个月。第一试我能考到第三,完全是你们的功劳。”
沈舒云和蓝妍根本没想到,半夏会这样感谢她们。更何况,功课方面,其实是半夏帮助她们,完全不是她说的那样。
最后,苏岚举起左手,掷地有声地说道:“只要我活着一日,无论何时何地,沈舒云和蓝妍,都是我认定的朋友。”
穆岭被此情此景惊到了,半夏这是在宣誓吗?
沈舒云走到半夏身边,也举起左手:“只要我活着一日,无论何时何地,半夏和蓝妍,都是我认定的朋友。”
蓝妍一咬牙也站了起来,举起左手:“只要我活着一日,无论何时何地,沈舒云和半夏都是我认定的朋友。”
教室里一片寂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不知道谁先笑了,苏岚、沈舒云和蓝妍三个人都笑了,穆岭也面带微笑,谁说女弟子只会勾心斗角?只会挑拨离间?她们三人看起来就很不错嘛。
她们三人笑了,其他女弟子却不舒服起来。有嫉妒、有羡慕、更多的是自愧不如。
下课以后,苏岚、沈舒云和蓝妍三人,并排走在通往舍监的林间小路上,带笑的脸庞迎着绚丽的晚霞,给她们披上了幻彩的光褛。
看呆了经过的男弟子们。
离舍监还有十步远的时候,裴枫负手而立,仰望着一棵参天大树,望得出神。
蓝妍的脸忽然变得绯红,以极快的速度经过裴枫身边的时候,声音低如蚊呐:“裴师。”然后化身兔子,瞬间跑回舍监去了。
“哎?”沈舒云有些傻眼,“妍妍平时跑得很慢的,今天是怎么了?”
苏岚这个外表十二,内心二十六的“老太太”,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凑到沈舒云耳畔,这样那样一翻说。
沈舒云眨巴眨巴眼睛,低声嘟囔:“女弟子谁不爱慕裴师啊?怎么就她这么害羞?”她也觉得裴枫很俊逸,怎么没像蓝妍那样?
苏岚闷笑出声,刻意压低嗓音:“你只是觉得他不错,蓝妍恐怕是非他不嫁了。”
“哦……”沈舒云拉长尾音,这下有得玩了。
苏岚急忙阻止道:“蓝妍是认真的,你不要取笑她。”
“好吧,”沈舒云撅了撅嘴,“那就不好玩了。”
苏岚浅笑道:“好啦,杏林学院已经那么多好玩的事情了。走吧,还有一堆作业等着我们呢。”
沈舒云叹气再叹气,一想到作业,就让人不快乐:“我先回去了,你慢慢走吧,反正你做作业特别快。”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苏岚很无奈,一声叹息,无比羡慕她们说跑就跑、想跳就跳的健康身体。刚羡慕完,裴枫站到了她面前。
苏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怎么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裴枫凝望着苏岚,半晌,才凑出一句话来:“听说你第一试得了第三,恭喜你。”
“谢谢。”苏岚在他的注视下,觉得心跳有些快,还有些慌。
“其实……”裴枫停顿了一下,继续,“你仔细想想,许多人一生只会去一次鬼门关,一去不复返。而你,去了很多次还能回来,至少说明你的命很大吧?”
“……”苏岚怔怔地望着他,还能看到他墨黑眼瞳里,表情很傻的自己,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什么意思?
“生命有时很脆弱,一堪一击;有时却很强韧,就像你,一次次从鬼门关回来……
“裴师,我……不太明白,您到底想说什么?”苏岚开始装傻。
“……”裴枫被她这样注视着,莫名地红了耳缘,他只是想鼓励她,可是他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裴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舍监去了。”苏岚行了个礼,匆匆走了。
“哎……”裴枫的音还没来得及发全,苏岚已经走出三步远。他不能说,苏岚说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他站在窗外听壁角,听得心头阵阵刺痛。
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入学试那日,她拼尽全力爬到了山顶,只是为了求生的希望。
他们一直注视着白云阶梯上疲惫无力的纤弱身影。
每当他们以为她停下来要放弃的时候,她又继续往上爬。
那样柔弱又强韧,一次又一次停下,一次又一次向上。
当众多女弟子将爱慕的眼神投在他的身上时,她却独来独往,将所有的精力投注在学习上,因为别人是来求学,她是来求生。
当她云淡风轻地说,这世间没有哪个神智清楚的男子会娶她为妻为妾的时候,他的心像抽紧了一样疼痛。
她为什么能够如此理智而冷静?
他的理智呢?她是女弟子,他是杏林学院的老师,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也许,可能,也可以成为良师益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