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云求助似地望了一眼蓝妍,她们有过疑心,却很快就抛到脑后了,完全没往这方面细想,可是现在,她也不确定,是否应该站在半夏这一边。
所有的视线都如宋明珠所愿,望着半夏。
宋明珠敏锐地感觉到,那些视线里有猜忌、有怀疑,唯独没有信任。呵呵呵,她这样一说,半夏就是跳进岷江也洗不清了。
“我来告诉你们,孤女人半夏用的是金狼毫、松烟墨、红泥砚和桃花坞的花格纸。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去她的舍监,一看便知。”宋明珠颇有耐心地讲解着。
女弟子们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比三年学费贵了不知道多少,半夏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还有啊,半夏穿的内裳是冰丝绫缎制成,你们不信,也可以看看她的衣柜,除掉书院的制服,连严冬的斗篷都是裹了银狐裘边的。”宋明珠冷笑着,心里无比畅快。
苏岚楞了一下,她只是觉得这内裳穿着很舒服,文房四宝用得很顺手,从来没想到值多少钱,是不是与孤女身份相符?这下麻烦了。
然后又想到,舍监里还有上次逛庙会用剩的四十两纹银,一直扔在柜子里层,忘记去帐房寄存了,如果被当众搜出来,她就真的百口莫辨了。
人心善变,尤其愿意相信莫须有的事情,即使到时当面对峙,老师们知道真相,但是又如何说服女弟子们呢?沈舒云和蓝妍又会怎么想?
苏岚的心里阵阵发凉,好一个宋明珠,这支暗箭来得实在太突然。
半夏的沉默宋明珠看在眼里,女弟子们的猜疑,她也看在眼里,什么“杏林三姝”情谊深厚,什么“姐妹情深”,比糊窗纸还薄一些。
人心啊,是最善变的东西,尤其是在权钱面前。
苏岚逐一扫过众人的视线,坦然地与她们视线交汇,没有退缩,也没有回避。
宋明珠的得意,沈舒云和蓝妍的震惊,李屏的狐疑和猜忌,其他女弟子的眼神晦涩不明,苏岚将这些都了然于心。
不就是诬陷她是贼吗?不就是想把她赶出杏林书院吗?
她不是不紧张,而是临危不乱的素养又占了上风。论牙尖嘴利,她可不会输给宋明珠。
不就是挑事儿吗?谁怕谁。
苏岚过了自己的坎,越发地坦然和磊落:“大家不用问蓝妍和沈舒云了,也不用去我的舍监查看。宋明珠说得没错,我的内裳衣料和文房四宝确实与众不同。”
此言一出,女弟子们面面相觑,半夏这是承认了吗?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又能证明什么呢?”苏岚不紧不慢地回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时候要是情绪过激昏过去,就正中宋明珠下怀了。
“你一个孤女,怎么配拥有这些东西?”宋明珠嗤之以鼻,伸着纤纤玉指,自认为是人间正义,“这些东西不是偷来的,又是哪来的?”
“宋明珠,人在做天在看。不错,我报名时身份是孤女没错,可是谁告诉你,孤女就一定贫苦不堪?孤女也是人,是人都有朋友,也会有救命恩人。”苏岚的嗓音并不高亢,却格外清晰。
“笑话,谁会和孤女做朋友?大街上的乞丐吗?”宋明珠轻笑出声,笑容却有些扭曲,半夏不慌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换成其他人,早就跪地求饶了。
“我是从岷江被人捞起来的,救我的是一位贵人,不留姓名,允我实现一个愿望。我说想到杏林书院求学,于是我就有了银两,还有了这些东西。这是别人相赠之物,你凭什么说这些是不义之财?”苏岚微笑着看向吴师娘。
“半夏,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这种事情也亏你说得出口?!”宋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戏文和书场上才有的故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宋明珠,那你凭什么说自己丢失了四十两纹银?都没有人证,也没有特证,凭什么在你这里就是真事,在我这里就是信口开河?”苏岚毫无惧意地反驳道。
女弟子们交头接耳起来,这看似有道理,却又没什么道理。
“哼!我可以请我娘亲和爹爹来作证,”宋明珠呵呵一笑,“你能请贵人来作证吗?”
苏岚也笑了,笑意之中充满鄙夷:“大家仔细想想,从我去年入学至今,杏林书院可曾发生过一次失窃事件?你们舍监可曾丢过一针一线,哪怕一根发带?我向你们借过财物吗?”
“宋明珠,先不说你是否真的丢失了四十两纹银,也不说你是否有资格搜查我的舍监。只是目前一点,我就能戳穿你。”苏岚走了几步,捡起了丢在地上的荷包。
她举着荷包向女弟子们展示:“大家请看一下,这个荷包看着挺大,其实内里很小,四十两纹银有多大,怎么塞得进这么小的荷包,宋明珠你不向大家解释一下吗?”
话音未落,苏岚把荷包打开,将铺了衬里的内在展示给大家看,问道:“依我看,这里面能塞五两银子就很不错了。大家看看,是不是?”
女弟子们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再想想半夏平日的表现,又想到宋明珠与半夏的过节,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推测。
沈舒云和蓝妍瞬间清醒,这宋明珠又在惹事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吴师娘,不由地点了点头,睿王殿下吩咐过,要让半夏学会动口不动手的处事方式,不到生死关头,她不能插手。
宋明珠眼看着到手的胜利,被半夏三言两语扭转了局面。气得一把夺过荷包,眼睛瞪得都快脱眶了,骂道:“你怎么知道塞不进去?”
苏岚仍然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问道:“宋明珠,你丢的是锭银,还是散碎银两?锭银的话,是多大多小的。散碎银两,又是几块,每块是几两?”
宋明珠一时语塞,她只是那晚听壁角,知道半夏的银两被白灵猫扒拉出来当球儿玩,却不知道详情。原本以为大家一定被她牵着鼻子走,可是现在,事情却超出了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