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诉状冤不冤的,本官还有待查证,”金知府打着官腔,然后话峰一转,“不过,宋徒你颠倒黑白,私纵嫌犯,要搞垮杏林书院这些……本官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宋知县瞪大了眼睛,胡子抖抖还想强撑,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酸软地站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台阶上。
两名捕快,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宋徒提溜出来。
宋明珠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疯了,一路尖叫着,连踢带咬地对付捕头的样子,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来人,将落霞知县宋徒和他一众人,带下落霞山。敲锣公示落霞百姓,有冤皆可诉……两日后开堂审理。”金知府又一次在众人面前点头示意,拂袖而去。
片刻之后,食堂又恢复了安静,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一切变化得太快。
黎望和老师们围成一圈,这金知府是宋徒的顶头上司,他真的会秉公办理吗?万一就这么摆摆样子,过个三五个月,宋徒仍然是落霞知县,可怎么办?
就今天来看,宋明珠是非不分、心胸狭隘,与知县宋徒如出一辙。
一旦宋徒重回知县之位,杏林书院更加没有安稳之日。
众位老师面色深沉,治病他们擅长,这治官……他们不会啊。
男弟子们聚在一起,互相击掌,个个心欣鼓舞。
而一边强撑的苏岚,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在她要摔倒的时候,沈舒云和蓝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苏岚微微笑,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交给了她们俩,扭头和白灵猫一起腻歪。
沈舒云和蓝妍望着起腻的一猫一人,什么时候她俩也能有白灵猫这样的同伴,有危险的时候还会保护人,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师们愁,弟子们欢呼雀跃,各有各的想法。
正在这时,两个人影出现在食堂门边,都是身形高大的男子,有一位特别高大,而且宽大。
苏岚转脸望去,又惊又喜,门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卫诚和瑾哥哥。而且刚才她就就知道,将宋徒一脚踹翻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卫诚。
她立刻就想大步跑去,可是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能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们俩,半晌,突然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
裴枫最先感觉到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急忙出来行礼:“多谢殿下相助。”
东方瑾本来只是想把苏岚诱出去说几句话,这样一来,只得和卫诚一起走进食堂,站到众人面前。
黎望一听,赶忙过来,说道:“老夫多谢睿王殿下相助。”
东方瑾知道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收敛了平日里夺人心魂的眼神,尽可能扮出亲和的模样,与老师们回礼。
一声“睿王殿下”,仿佛在杏林弟子中间投了一枚“深水炸弹”,每个人都力持镇定,可是每个人都镇定不了。睿王殿下在世家之中,名声斐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本该在永宁城大正宫的睿王殿下,不仅在偏僻的落霞山上,还出现在自己眼前,像一道惊雷霹在众弟子耳边。
“见过睿王殿下,”弟子们齐声行礼,“谢殿下解书院之围。”
东方瑾的嘴角微微一动,耐着性子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恶人先告状,诸位可有体会?”
“谢殿下教诲。”弟子们恭敬行完礼一看,东方瑾和卫诚已经不见了踪影。
杏林书院的师生们,面面相觑。殿下不告而别,只留下“恶人先告状”是什么意思?
黎望用探询的眼神看着裴枫,裴枫沉思片刻刷地一下把视线直转苏岚,其他老师也跟着看向苏岚。
苏岚被他们盯着后退了一小步,盯着她干嘛?她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啊?
苏岚一副爱谁谁的样子,与老师们,大眼瞪小眼。
黎望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半夏,这丫头:“半夏,你试着解释一下。”
我去!苏岚瞪大眼睛,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她怎么知道啊?可是黎师之命不可违,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恶人先告状?恶人除了宋徒和宋明珠,还有谁吗?
忽然,苏岚有了一个想法:“各位老师,各位师兄们,你们可知道金知府的为人?他是不是宋徒的上峰?会不会禀公处理此事?”
孟晨来自孟家,家中为官者不少,想了想,他站出来说道:“落霞山隶属于林源府,金知府就应该是宋徒的上峰……”
苏岚想了想,又说:“如果殿下说的恶人,不仅仅是宋徒和宋明珠呢?”
刘清明立刻明白:“所以,我们应该先告恶状!”
沈舒去无比严肃地接话:“刘师兄,杏林书院的弟子们都是为了守护正义和公理的大好人,你们不是要告恶状。”
苏岚一脸天真地解释道:“没错,大家只是要让远在他乡的父母和长辈们知道,书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噗!”穆岭一个没忍住,最先笑出声来,这个半夏,古灵精怪又出人意外。告状就告状吧,还说得这么取巧。
笑声会传染,紧接着,食堂里爆发出一片大笑声。
连黎望都没忍住。
穆岭笑了好一会儿,说道:“今日的课业全免,你们知道回舍监做什么了吗?”
“谨遵穆师指教。”男女弟子们纷纷行礼,像一群迁徒的鸟儿冲出食堂,飞奔回各自的舍监。
穆岭还是笑得眉眼不见。
笑?笑个毛线啊?
苏岚伐开心地瞪着穆岭,眼珠一转,问道:“穆师,捕头脸上的伤会不会留疤?”
穆岭脸上一僵,这臭丫头想说什么?
苏岚继续:“穆师,捕头流了那么多血……”
穆岭头皮一麻,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吴师娘哭笑不得地扶住他,向半夏剜了一眼。
连穆师都敢捉弄?沈舒云和蓝妍不禁咋舌,半夏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苏岚悄悄向她俩扮了一个鬼脸,三人走出了食堂,拐入通向舍监的小路。
仰望夜空,繁星点点,苏岚深吸一口气,觉得身上像背负了千斤重担,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为什么她的心情比以前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