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瑾一脸惊愕。
苏岚又说了一句:“瑾哥哥,如果我没有中毒,我也会和裴枫一起去采药的。”不管你信不信。
东方瑾想说些什么,半晌,却只挤出了“岚儿……”两个字。
殷太医、黎望和裴枫三人推门而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捧着汤药的医女,还有担着浴桶的侍卫。
“殿下,解毒开始。”殷太医正色道。
医女们穿过珠帘,围到了东方瑾的床榻边。
原本在床榻边的苏岚却被大医女白茹领到了雅竹阁旁边的琴房里,一进去,就被浓郁的苦药味儿给薰得直皱眉头,刚想问什么。
黎望走进来,说道:“先把这三碗汤药喝了……”
苏岚望着三个大海碗,再看看黎望和白茹,深呼吸了几次,一碗接着一碗,喝得直反胃。好不容易不反胃了,她两眼一黑,趴在了矮几上。
白茹立刻将苏岚扶到了床榻上,准备药浴。
两人同时解毒,对裴枫、黎望和殷太医来说,担忧和重压也变成了双份。
东方瑾和苏岚同毒不同症,解药相同,解毒方法却完全不同,最明显的是,东方瑾的药浴桶里盛了冰水,而苏岚的药浴桶里却是热水。
在苏岚失去意识没多久,一墙之隔的东方瑾,也失去了知觉。
殷太医主看东方瑾,卫诚在旁协助;黎望主看苏岚,大医女白茹在旁协助;裴枫盯着沙漏,不断地在两个屋子来回巡视。
时间在众人的焦灼之中,熬到了子时。
第一次药浴结束,东方瑾浑身冰凉得像具尸体;而苏岚却全身通红,像煮熟了大虾。
在众人的严密观察与调整中,两粒解药分别塞到了他们俩的舌下,缓慢而彻底地融化。
让解毒三人没想到的是,最初他们认为极为危险的东方瑾,反而相对平稳;而以为没有大碍的苏岚,却发生了意外。
三人一夜奔忙,总算让苏岚转危为安。
清晨,东方瑾在睁眼的瞬间,喷出一大口污黑的鲜血。
卫诚刚要上前收拾。
“殿下今日会吐出许多鲜血,擦拭干净即可,”裴枫拦下卫诚,又向东方瑾说明,“殿下,想吐就吐出来,千万不要憋,以免发生意外。”
东方瑾微一点头,表示知道,然后问:“岚儿怎么样了?”
裴枫迟疑了了下:“回禀殿下,她没有大碍。”
东方瑾视线立时锐利起来:“岚儿怎么了?!”
裴枫垂着眼帘,没有回答。
“到底怎么了?!”东方瑾一时情急,又喷了一大口污血。
正在这时,黎望走进来,劝道:“殿下,解毒之时最忌情绪起伏,以免功亏一篑。”
东方瑾哪有这么好骗,盯着黎望不说话。
没过多久,黎望就扛不住了,说道:“半夏跟随裴枫去密林采药,两人都被毒虫叮咬……药浴以后,她全身都起了疹子,白茹已经在处理了。”
东方瑾轻舒了一口气,没多久,又紧张起来:“疹子退了吗?”
黎望停顿片刻,说道:“殿下,这番阴错阳差,也许半夏体内的毒,会从全身皮肤排出。解毒以后,应该就无碍了。只是会受些皮肉之苦。”
听完,东方瑾的浓眉拧成了一个结。
一墙之隔,全身像被百蚁咬噬般难受的苏岚,仅着一件极薄的白色长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小心瞥到自己身上的红疹,立刻头皮一麻,只觉得更痒了。
痒,好痒,太痒啦!痒得受不了啦!
崩溃抓狂的苏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行……拿手轻轻抚摸皮肤,加倍地痒,恨不得把自己挠下一层皮来;手劲稍微重一点,又会疼得出冷汗。
苏岚怎么也想不到,中毒难熬,余毒未清难熬,解毒过程是难熬的N次方啊!
掀桌!
白茹看着苏岚通红的脸颊,以及脸颊上的各种形状的红疹,头皮一阵阵地发麻,以己度人,也知道苏岚此时一定非常难受。
“不能抓!”苏岚告诉自己,紧握双手,可是……可是……好痒啊!!!
白茹拿着小扇子,追在苏岚身后轻轻地扇凉。
“大医女,请你把我的双手绑了吧!”苏岚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伸出双手。
白茹劝道:“苏小姐,黎师说了,熬到解毒就好。”
“嗯,”苏岚认真地注视着白茹,“所以,直接把我绑了吧,没法抓也就死心了。”
白茹想了想,取了柔软的帕子,将苏岚的手小心包好,然后系在一起。
苏岚继续在屋子里转圈子,心想着,时间快点过,毒啊,你赶紧走吧,咱们不适合,真的……
裴枫、黎望和殷太医三人,又一次急得火烧火燎。两人苏醒后,身体情况发生突变。原本平稳的东方瑾不断地吐出污血,殷太医不敢眨眼地严密观察。
医女们在东方瑾吐血的间隔,喂吃食喂水,个个吓得一身冷汗。
相形之下,苏岚没有性命之虞,皮肉之苦却让她仿佛置身炼狱。
殷太医、黎望和裴枫,三人的医术和经验,敌过整个太医院,可是谁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红疹,现在的苏岚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伤脑筋的是,解毒药和药浴,已经混合了相当多的药材和药性。谁也不敢再给苏岚增加止痒安神的药物,生怕扰乱了解毒的步骤。
而苏岚极力忍耐又倍受煎熬的样子,又让他们于心不忍。
终于熬到傍晚时分,东方瑾和苏岚服下第二剂汤药以后,又陷入昏睡不醒的状态。
三人协商之下,调整药浴的药材和汤药的成份,希望能有所改善。
竖日清晨,他们相差半个时辰醒来,东方瑾继续吐污血吐到晕厥,苏岚继续满身红疹,请求绑手。
中毒的二人煎熬度日,解毒的三人度日如年,心园的每个人都揪着一颗心……
夜深人静,殷太医倚在廊下,望着圆月,喃喃念道:“大魏的上苍啊,请您睁睁眼吧……放过他们吧,别让他们受尽了煎熬,还没法活下去……”
病人痛苦,医者煎熬,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五日。
这五日里,东方瑾几乎吐尽了全身血,清醒的时间极少。
而苏岚全身的红疹变硬形成了血痂,还不忘和白茹开玩笑说,她由红虾变成了烧焦的大虾;五次药浴以后,血痂脱落,她又和白茹开玩笑,说自己像条蛇,蜕了一床榻的皮,太恶心了!
白茹和苏岚笑闹,配药熬药的时候,就悄悄地抹眼泪。
也许是大魏的上苍,听到了殷太医的祈求;也许是裴枫的解毒之术又登上了一个颠峰;也许是东方瑾和苏岚吉人自有天相……
五日后的清晨,天气晴好,殷太医、黎望和裴枫三人依次把脉以后,确认了一桩事情,解毒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