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年前,苏岚还是实习助产士的时候,跟着老师去社区给孕妇们做健康宣教,遇到一位孕妇被前来探望的乡下亲戚,感染了疥螨,俗称“疥疮”,晚上奇痒难忍。
孕妇的老公很担心地问,该怎么办?
苏岚就说日常衣物、床单凉席这类的都要煮沸以后曝晒,洗衣机也要拿到室外曝晒。
孕妇的老公又问,要带她晒日光浴吗?
因为事情太过遥远,又只见了一次,苏岚想不起来,被刘清明的“晒人体”给提醒了。
问题来了,这个不明时空的大魏也有疥螨吗?
苏岚的思维素来像弹球一样,猛地想到,密林深处的溪水里连电鳗都有了,疥螨也就不奇怪了。
大家看着半夏的脸色阴晴不定,变个没完,一点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黎望看向裴枫:“裴师,你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把希望放到裴枫身上。
万万没想到,裴枫竟然回答:“我同意半夏的看法,眼睛看不到,却真实存在的外邪。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们需要时间寻找克制外邪又不损伤人体的办法。”
噗!苏岚在心里吐槽,裴枫你毒理学专家外加昆虫类爬虫类专家,你怎么好意思来附和我的想法?
裴枫若无其事地建议:“黎师,大家都疲惫不堪,不如现在休息,明日一大早再从长计议。”
黎望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食堂。
孟晨背着刘清明先走,大家也都跟着出去了。
苏岚认命地收拾铺了几矮几的纸张,刚要起来,却被裴枫给拽住了,毫不客气地问:“干嘛?”
裴枫一样不客气地反问:“疫情紧急,你却匿而不说,想干嘛?”
苏岚冷笑一下:“这是大魏名医聚集的地方,疫情暴发,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个刚满一学年的女弟子,更加不知道啦。”
“说不说?”裴枫的眼神忽然危险起来。
“不知道。”苏岚大步往外走。
“雁北城苏家嫡女,苏岚……”裴枫不紧不慢,声音清润地念道。
苏岚差点被自己绊倒,猛地冲到裴枫面前,压低嗓门怒道:“裴枫,你想干嘛?”
“我想要办法,”裴枫笑得特别衣冠禽兽,“我想要治疗疥螨的方法。”
“卑鄙!”苏岚恨不得给他一拳头。
裴枫问道:“去你舍监,还是去我舍监?”
苏岚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食堂里烛火通明,很想问他是不是抽抽了,很晚了好吗?现在书院这么多老师在,他不知道回避一点吗?
“很好,”裴枫笑得灿烂,在苏岚看来特别欠揍,“一刻钟以后,我到你舍监,你去把浴间的织物全都收走。”
“你到底想干嘛?”苏岚离失控不远了。
裴枫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褪去左半边衣裳,露出了肌理分明的肩膀,展开腋下,一堆针尖水疱赫然在目。
苏岚后退了一步,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裴枫苦笑:“我试遍所有配方的膏药,无法根治。你刚才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什么都知道。”然后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
苏岚让步了,生死之交这么久,她看不得裴枫生病受累。
“在我们那里称为疥螨,一般让病人使用硫磺皂沐浴冲洗,衣物沸水煮透,然后放到阳光下曝晒。坚持几日以后,自然就会消退。可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同一种,就算是同一种,我也不知道硫磺皂的配比和制作方法。你让我怎么说?”
“硫磺?”裴枫若有所思。
“嗯,硫磺常出现在火山下的温泉旁,有臭鸡蛋的味道,会腐蚀和灼伤皮肤。”苏岚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好困好累。
“时候不早了,”裴枫想伸手摸一下苏岚的头,又收回了手,他现在是病人,会传染,“你早些休息,我想办法去找些硫磺回来。”
苏岚怕他蛮干,嘱咐道:“多穿些衣服,不要让皮肤外露,连头脸都蒙起来,保护自己。”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裴枫笑得开怀,颊边酒窝深深的。
苏岚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出食堂,又慢慢走回舍监。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和裴枫并没有肢体接触,但还是不放心地又洗了一遍澡。
这一天过得太漫长,她一沾到床榻就睡得人事不省,甚至没听到鸟儿敲啄窗框的声音。
白灵猫一跃而起,用爪子开了纱窗。
一只白色文鸟扑楞楞地飞进来,乖乖地停在了矮几上。
“半夏,半夏,快起床,起床啦!”刘清明大力地拍着舍监门。
咚的一声,一个枕头砸在了房门上。
“半夏,半夏,快起床,我是刘师兄,你快起来!”舍监门被拍得咣咣响。
苏岚悄无声息地、行尸走肉般的到了门边,打开门,然后又像游魂似的躺回床榻上,将薄床单盖把自己全都包起来。
刘清明不知道门已经开了,继续用力,砰地一声,舍监门被拍得撞在了墙上,生生砸出一道印子。
白灵猫嗷呜一声,拦在了门边,浑身炸着毛,呲牙咧嘴地对着刘清明就是一通吼。
刘清明怕长毛动物怕得不行,立刻后退了好几步,大声唤道:“半夏,你快起来,你有没有事?”
苏岚捂住了耳朵。
“半夏,我是刘清明,我也起了水疱,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啊?”刘清明急得不行了。
“水疱?”苏岚迷迷糊糊的,行医的职业敏感瞬间发作,猛地坐起来。
刘清明正从门边往里张望,冷不丁看到床榻上竖起一个只有轮廓的人影,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大声喊道:“半夏,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苏岚掀了薄单,把头发编成麻花辫甩在身后,走到门边,费力地睁开双眼:“什么水疱?”
刘清明用此生最大的嗓门喊道:“半夏,我也长水疱了,你有没有事?!”
苏岚瞬间醒了,蹭地一下跑进浴间,把自己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又跑到门边,回答:“我没事,一个水疱都没长。”
刘清明欲哭无泪,又稍微安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