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向其他四人使了一个眼色,敲了敲矮几下面的竹质横杠,“敲竹杠来了”。
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了小小的变化,只是自鸣得意的壮汉们没有发现。
裴枫慢条斯理地开口:“柳大人,击鼓鸣冤素来都要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就算是人证,那么物证呢?”
“物证?哎,你们听见没有,他们管我们要物证?杏林硫磺皂除了这里,还有哪里有?”矮胖壮汉不干了,几乎要扑到裴枫身上去。
刘清明也说道:“世人逐利,我们虽然住在山顶,但是也知道不少人买了杏林皂回去想仿制的,不仅仿制不成,而且还伤了人。”
壮汉们没想到,眼前的几个人看着年纪轻轻,模样俊俏,怎么有点硬茬的感觉?
“柳大人,这里是书院,不是等闲人能进入的。而且我们事先说过,为了防止疫病传染,病人不能入书院。您怎么全忘了?就算是击鼓鸣冤,也是传我们去县衙,哪有带着他们直闯的道理?”柳同辉身材魁梧,笑呵呵的时候让人感觉很亲切,绷起脸来,也有几分威严。
“柳大人,他们连物证都没有,您就信了呀?”孟晨笑眯眯地补了一句。
柳知县这才发觉自己处理不当,一直以来他觉得硫磺这样的毒物做成药皂,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问题。所以他们今天一击鼓,他自己先慌了。
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柳文俊鄙视了一下自己。
“你们拿不出物证来,本知县就判你们诬告之罪!”柳知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切!就这么块破烂皂,拿出来就拿出来!”矮胖汉子取怀里取了一个小布包,径直摔在矮几上。
裴枫从矮几上拿出来,仔细端详,他们在做的时候想到了他人仿制的问题,所以苏岚提议做了防伪,皂面和皂底都有别人不易发现的印记,皂中间还嵌一小片杏叶。
硫磺皂不是透明皂,不用到大半,嵌的杏叶是看不出来的。
拿到手之前,裴枫信心十足;可是拿到手以后,看了皂面皂底的印记,最后掰开了硫磺皂,看到了中间的杏叶,不由地脸色一沉。这块硫磺皂是真的。
苏岚没有看裴枫,而是轮番打量这些壮汉,他们脸上的得意之色非常明显,也就是说他们拿来的硫磺皂是真的。
拿来的是假皂,书院容易辩解。
拿来的是真皂,消息一传开,书院还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样想着,苏岚开始打量他们外露的胳膊和双手,转了转眼睛,她缓缓起身,说道:“黎师,裴师,你们先检查,我回避一下。”
转身离开的瞬间,苏岚趁着背对大汉的时候,向大家使了一个眼色。
将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五人组的默契已经好到一个眼神就可以会意的地步。
“小姑娘别走啊,看看呗,看上我,晚上就跟着我走啊!”矮胖汉子浪叫道。
“啪!”的一声响,一个大耳光打断了矮胖汉子后面的话。
动手的是赵捕头,冷喝道:“杏林书院上到老师,下到弟子,都不是你们可以招惹的,眼睛放亮点!”
他自认平日是个粗汉,但也没粗到这种不分场合的地步。
裴枫说道:“在场都是男子,没什么可以避讳的,请脱衣让我们检查。”
汉子们哼哼唧唧地把衣服脱了个干净,随手扔得到处都是。
一时间,整个食堂都充斥着硫磺特有的臭鸡蛋味儿。
大家不约而同地捂了口鼻。
这几个人身上的红肿出奇地相似,前胸后背四肢和颜面部,都红的红,肿的肿;而比较隐秘的部位,倒还是好好的。
孟晨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刷刷地画下了红肿分布的人体图。
裴枫、柳同辉、孟晨、刘清明和黎望四个人,不断地检视他们。
柳知县不通医术,只有对黎望和书院的信任,也和捕头们一起使劲盯着他们。
大魏是注重礼仪的国度,即使男子之间,也不会这样袒诚相对,几个汉子被他们盯得后背发毛,冷不丁地有些想逃。
黎望极为淡然地开口问道:“几位壮士,你们要什么样的赔偿,还是有其他的要求?不妨直说。”
壮汉们穿好各自的衣服,矮胖汉子双手环胸抖着腿回答:“我们要看做硫磺皂,你们到底加了些什么,才会让我们受这样的苦头。”
口臭汉子哇哇地说:“赔款五百两,一个字都不能少。”
黎望转身对柳知县一揖:“柳大人,还请你们做个见证,他们索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啊。”
“哟,你们靠硫磺皂赚了这么多,赔五百两就嫌多啦?我呸!”矮胖汉子讥笑道,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多少年没见到过银子一样。
“还有什么要求吗?”黎望淡淡一笑,特别和蔼地追问道。
“我就说嘛!这老不死的这么痛快,那就赔一千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口臭汉子就地起价,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缝。
“你们用硫磺皂洗完以后,才变成这样的?”裴枫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张冷淡面孔。
“当然是啊!不然还会怎么样啊?”矮胖汉子叫得很大声。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黎望脸上的笑意半点没减。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声,更加兴奋了。
“柳大人,老夫以杏林书院之名,告他们诬蔑之罪和勒索之罪,索银一千两,妄图谋取杏林硫磺皂秘方和制作过程。”黎望脸上的笑意全无。
汉子们面面相觑,一时反应不过来。
“哎,你这个老东西!老不死的!疯了吧!”矮胖汉子嚷嚷道,“说我们诬蔑,还说我们勒索?!”
“你们这些红肿,分明是偷制硫磺皂,而未采取防护措施,被硫磺灼伤而致。在以医术闻名的书院里,耍这种伎俩,还狮子大开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黎望声若洪钟地怒道。
“凭什么这么说?!”矮胖汉子杀猪似的叫。
“这是你们身上的红肿,这是疥螨病人身上的水疱,对比一下就知道,你们不是病人!”裴枫将两张纸放到了矮几上。
汉子们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