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东吴皇都建业城正遭受风雪肆虐,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小道变得孤冷清戚,各家各户屋舍都紧闭门扉。由于屋瓦早已积上厚厚的白雪,城民都在屋内人自行生火取暖,直至屋内温度上升才逐渐消融。
陆晏一众人等刚从蒋山孙陵岗回到建业城,已是傍晚时分,他们早在一天前于全城乃至全东吴最气派,最奢豪的旅店“天赐客栈”落脚投宿。此时由于大雪骤来,旅店房间已客满,无法再多开一房。为了能够安置尹樾,晏、景两兄弟商议后,决定将尹樾安置在他们共住的天字号房里,一来该房间有偌大空间可以腾挪出来让其休息,二来兄弟俩能便于为其治寒及照料。
当晚戌时,风雪已停,天字号一房中,陆晏与尹樾盘膝坐于床上,面对彼此。虽然尹樾的脸色较之前在蒋山已有所啴缓,但体内寒气似乎丝毫未减。陆晏催动丹田热力,与尹樾双掌对合将热劲传于他体内。
“虽知人的躯体即使如何受寒过甚,只要还有一丝气息,亦会留有余热,此道人体内脉搏心跳正常,为何我触及他身体却丝毫感受不到体热,犹如死人一般。凌王武宗的武功术法都是必须以阳性体质作为修炼根基,难道这道人连一般阴性体质都不如,那又如何修习本派武学?”陆晏心生疑团,但细想后却又未必如此,“或许玄潞真人他老人家又自创出新的武学心法,这道人可能修炼有误以致有此状况。为他彻底驱寒并不难,却要耗费巨大心神功力方能达成,玄潞真人与娘的师徒情谊极深,又于先父戎马生涯时多番指点相助,此大恩不得不报。”陆晏收敛心性,全神运功。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尹樾寒气已彻底被驱走,此刻他感受到体内热浪起荡翻涌,脸色也随之恢复了红润,整个人可谓是脱胎换骨,精气神俱佳。
而陆晏却为此功力消耗颇巨,渐觉疲倦。
“大哥,你且先休息吧,我看这道人也恢复得……”陆景说到“得”字之时便戛然顿止,他神色讶然望向右侧窗外,似乎发现了什么,正当向窗台走近之时,欻尔传来一阵破空之声,眼前三点银光迅疾如电般飞袭而来。陆景反应奇快,抽起旁边放置在案几上的长剑凌空扫挡。
“铛”的三声响,来袭之物应声掉落在地上。乍看竟是三支铁箭,更可怖的是箭尖上竟还流出深紫色液体,滴在地上迅速沸腾后化成了氤氲白气。
“是蝮蛇之毒!又是他们!”陆景似是已知突袭者身份。
随后一条人影从窗外飞闪而入,手执一柄弧月刀,向陆景挥舞攻袭,“接招吧!陆士仁!”来者年过三十,但见他杀意如虹,目露凶芒,刀招极其狠辣,似乎与陆景有很深的过节。
此人名叫步玑,是原吴国昭武将军、西陵城都督步阐之子,在客栈外埋伏拉弓射箭的是其胞弟步璿。六年前西陵之役,步阐以叛国之罪被朝廷派遣大将陆抗讨伐,兵败之后被陆抗夷三族,他的两个儿子却意外逃免杀罪,走出生天。两人发誓必定报此灭族深仇,在往后日子里,两人勤加习武,期间陆抗虽已殁世,但依然难烧他们心中仇恨,断言要血洗陆抗的后人方才罢休。一年前兄弟俩曾找其复仇,但被陆氏家族头儿、武功高超的陆晏挫败而告终。
“当真是纠缠不休。”陆景面对强敌毫不畏惧,连忙抽剑迎击,劲力贯入剑招中,爆发出凌厉的剑气,“叛贼之子,上次还没教训得你们够。好!这次我就来个斩草除根,了断此事。”说罢,他半空翻身一跃,瞬间凌空往步玑脑门斜刺。步玑见状惊异万分,侧身扭头,凉飕飕的剑风掠过他耳垂,只差毫厘便是要脑浆涂地,不禁暗自侥幸逃过一劫。
那边厢,窗外又是三支沾有毒液铁箭飞射而来,速度甚于方才,破空之声愈加刺耳。陆景眼见铁箭要穿心破肉,不敢慆慢,单掌一出,贯集内劲,及时隔空打落铁箭。
“大哥现在虚耗过甚,不宜应战,若以一敌一,我尚可应付,但他们兄弟二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假若合击,恐怕我难以全身而退。“陆景自知功力难及其兄,双掌难敌四拳,初始想起呼召三弟陆玄和四妹陆媃尔援助,但一番思量后,自己身为他们的二哥,身为在朝廷地位举重若轻的武官,又岂能凡事都向自家弟妹求援,那只会削弱自己于他们心中坚韧刚强的形象,此法并不可取。况且可借此战校验自身武艺进展境界。想及此处,立时战意高涨。
“你们一起来吧!”陆景脸色一沉,暗运潜劲,蓄势待发,犹如视死如归的勇士。步玑见他不畏不惧,心念其兄此刻不能应敌,定要趁此良机先将他铲除。
顷刻间,刀影罩至,步玑倾尽全力,扑杀而来。陆景运剑使出自家武学——陆家剑,运剑发劲,布下剑网,击挡来袭刀影,发出“铛铛”交撞之声,劲力更是随着声音四处发散,把房间内的桌椅饰物弄得一片狼藉。
趁陆景刚使完招后未回神之际,步玑手臂绷直伸刀刺向其上盘胸腹之位,但对手岂是泛泛之辈,身子往左侧一扭,便躲过了他的杀招。陆景见其背门大开,心知良机不可错过,手变纵握长剑,往下奋力一刺。
步玑感到背门一寒,无奈已来不及反击,自知必死无疑,面如土灰,内心悲怆不已:“罢了,只怪自己技穷于人,爹爹,玑儿下来陪你了。”
就在此生死一线间,“嗖嗖”破风之音响至,又一支铁箭疾速射向陆景的长剑,“铛”的一声,箭力之强,令陆景被迫弹开数步,及时化解了那穿肠烂肚一击。
“幸好二弟箭术尚高,不然此刻我已是剑下亡魂。”死里逃生,步玑长舒一气。
陆景心想步璿于暗中攻击,一旦被步玑纠缠,长久下去,难免下一次就会被步璿所伤。然而形势紧张已不容他多作思考,步玑执刀横斩,直扫向陆景腰腹处。陆景及时回神,单手扣住他的手腕,但由于顾忌步璿的暗箭突袭,以致出手有点拙滞,衣衫被刀劲划去了一个小口。
步玑此攻虽被化解,但仗着弟弟的掩护,可谓心无旁骛,反以另一手钳制陆景,两人霎时成互相搏击之态,彼此推搡,站立不定,难分轩轾。
而在客栈外屋舍瓦顶上埋伏的步璿却一箭不发,显然是投鼠忌器,生怕误伤亲兄。步玑又岂会不知他的顾虑,心里欣慰弟弟冷静处事的同时,更是不想因此错过手刃仇人的绝好时机,当下厉喝:“好二弟,良机不可错失,不必妇人之仁,大哥相信你的弓术准度!”
步璿多年苦练弓术,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武功水平手刃杀父仇人,但眼见却要以可能会牺牲自己亲生兄弟的性命作为代价,换作是任何人亦难以接受。不过听到兄长的勖勉之言,内心一番斟酌,定下神来,拉弓搭箭,目光如炬瞄测陆景头颅,意欲一箭毙命。
“嗖!”沾有剧烈蛇毒的铁箭再次以破风之势急射而至,此箭力道较之前更为强猛,窗扇被铁箭发散的劲风直吹得摇晃难定。陆景自知性命危在旦夕,但又无从反扑解脱,不禁屏住呼吸,背里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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