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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泽笑起来:“我不信你不会变成别的东西,故意变成石灯,就是要等人发现吗?”
他的心思被她戳破,面上泛红,却又点了点头:“我打算等你去翩霜峰找我的时候,突然化形,吓一吓你的。”
羡泽左顾右盼,钟以岫道:“那个男人捡起玉琮之后走了,不必担心他纠缠你。”
不过钟以岫没说,他看到那千鸿宫男子捡起玉琮后,浑身发抖,神态狂热。
钟以岫直觉上不喜,正要用灵压逼退此人,可千鸿宫男子袖中尺笛发出哨鸣,似乎有人在呼唤他,他便速速离开了。
钟以岫拽着衣摆,有些笨拙的从花丛里迈出来,走入经楼。
羡泽也从楼上快步走下来,站在楼梯上刚要开口,就瞧见钟以岫朝她伸出了手。
羡泽愣了愣,钟以岫看她没有回应,面上闪过一丝自责,走近两步,先一步握住了她手指。
钟以岫手指微凉,羡泽内心如临大敌,她已经暴露了自己掌握《悲问仙抄》,再加上当日或许他会怀疑她认识戈左……
接下来跟钟以岫可是一场“交锋硬仗”,难不成手一牵就是试探——
却没想到,钟以岫晃了晃手腕,轻声道:真的,不会松开了。”
啊。
她这才意识到,钟以岫心头竟然一直觉得,是他不小心松开了她的手,才导致她被戈左抢走。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因为当时我用了金鳞,而不是第一时间选择你,而感觉生气?”他犹豫片刻后开口。
羡泽没想到他竟然会纠结这件事。
怪不得当年东海屠魔后遭遇打击,几十年封山未出,他似乎在道德上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羡泽其实完全理解:钟以岫当时身子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如果不用金鳞恢复修为,恐怕没办法确保能救下她。
他做了很正确的选择。
但他既然已经愧疚,她可不会替他解开心结,轻笑道:“我当然不会生气。一边只是相识未有多久的友人,一边是搜寻多年能救命的宝物——”
钟以岫微微启唇,剔透双眸看着她双眼,露出一丝慌乱:“不、怎么能说只是刚相识的友人……”
羡泽又笑:“更何况,师尊恢复修为,才能救下更多人,这份取舍我懂得。”
她就是欺负老实人,故意说成钟以岫为了大义舍弃她,并且表示理解,钟以岫百口莫辩,却又心头愧疚更深。
他想说并非只是“友人”,可二人相识不算太久,他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心思唐突又难以说出口……
钟以岫咬了咬嘴唇,攥紧她的手指,牵着她往高阁上走。
经楼越往上走,越是书籍厚重,罕有人来。
因为许多卷轴被日晒后容易脆硬,所以上层的经楼都纸窗合拢,日光昏暗。
羡泽和他走到蒙尘的最上层,推开一扇纸隔门,里头才是一间屋顶如斜坡的阁楼小屋,
里头堆着许多书籍,还有小小竹榻靠在能支开的小窗边。
榻上有些软枕,似乎常有人偷偷躲藏在此处,歪在榻上闲懒看书。
这里显然是他乐得悠闲的藏身处。
羡泽看见那窄窄竹榻,心里一跳。
不会吧。
这么直接。为了证明不是友人,牵着她跑到竹榻上白日宣淫?
钟以岫真的牵着她往竹榻那边去了,按着她坐在竹榻上,他也在她旁边坐下,转过头来道:“你想不想一同看看妙箴峰现在的情形?我虽然没去,但其实还挺好奇。()”
啊?
这么好的地方,他就打算在这儿跟她看远程会议?!
……这跟开了房只是为了一起加班有什么区别!
羡泽却按住他手腕:“师尊想见我,说的就是这个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钟以岫一愣,目光躲闪。
羡泽直球道:“当时在陵城你没有看错,我确实是会《悲问仙抄》,你说你搜寻这门功法的时候,我没敢开口,我怕是别有目的,会惹上杀身之祸。”
钟以岫转过脸来看向她,这才意识到俩人想的不是一件事,她说的是《悲问仙抄》的事情。
“但现在,我也知道你天性正直诚恳,而我自知力量薄弱,便有一事想要求你。”她转过脸来:“我愿意将我所掌握的悲问仙抄都告诉你,能否也请你将会的部分,教授与我。我也想要像垂云君一般有击退那些伽萨教狂徒的能力,而不至于、而不至于……”
她肩膀微微发抖,咬牙道:“也不至于让人轻薄!”
现在她就是受了欺辱之后想要变强的坚强小白花。
这还是她看出钟以岫的愧疚后,紧急调整的策略。
果然,钟以岫更觉得自己连她也保护不好,神情一黯,半晌后点头道:“好。我们便相互教授,你入门不过几个月便已结晶期,以这般天资,三五年内就能入成丹境界,再有个十余年,说不定天下难逢敌手。只不过,你是如何习得悲问仙抄?这可是上古的功法。”
羡泽早已准备好说辞:“我……过往的事虽然不便多说,但与江连星确实是被人追杀,孤儿寡母逃难之际,坠入深渊,好不容易潜入水下洞府才勉强苟活。我们在水下洞府中发现一卷典籍残篇,得以学习。只不过悲问仙抄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功法,所以你提出来要找这门功法时,我都有些不可置信……”
钟以岫听到她说“水下洞府”才得来的,就已经信了大半。
羡泽又道:“我记得是在射南渊,只不过我记不清楚方位了,当时也是依稀看了半卷,没能带出水,若是师尊觉得功法要紧,可以再去让人寻找,应该还在原处。”
她说法都是通过江连星的口述加工而来,钟以岫想了想射南渊的方位,离东海不算遥远,确实有可能,便点点头,笑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不过怎么会有人追杀?”
羡泽句句话都给自己留后路,垂眸苦笑了一下:“遇人不淑。如今修仙者不
()问男女,皆是独立自由身,可我是凡夫俗子时却只是寻常女子,一旦婚姻选错了人便万劫不复……罢了,旧事就那么过去吧……”
所以等你发现千鸿宫少宫主是我前夫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来我说的“遇人不淑”“惨遭追杀”啊!
钟以岫听她也有不提的往事,忍不住握了她手背一下,道:“入了仙门,前缘便是斩断了,旧事不要再想了。至于悲问仙抄,我们相互学习便是。”
羡泽大喜,立刻作势要拜师,钟以岫连忙拽住她胳膊,面上薄红:“别,要真成了师徒,便、便不能……”
羡泽故意装傻:“不能什么?”
不能搞感情戏了吗?
谁说的?
这年头师父师尊这称呼一叫,反而很容易失去贞操啊。
而且她直接拜辈分最高的人,在明心宗超级加辈,说不定别人都要管她叫师叔,四舍五入就是上了户口有了编制!
如果宣衡敢来找她,那钟以岫甭管对她有几分情,肯定都会插手的。
钟以岫急的脸都涨红了:“总之就是不能拜,你若是拜我、那我也要拜你为师了——”
羡泽膝盖刚落地,钟以岫竟然急了,也要跪下来,她刚要叩首,钟以岫就跟夫妻对拜似的也躬身下来,俩人没能给对方嗑个响头,反而是脑袋撞在了一处!
砰!
二人四眼冒金星。
羡泽嘶了一声,钟以岫也捂住了额头,嘴里还嘟囔道:“不许、不许拜我为师。”
俩人大眼瞪小眼,羡泽有些崩溃。
她想攻略钟以岫怎么就这么难啊啊啊,她才结晶期,拜化神期大人物为师这不是很正常吗?!然后以师徒相称,出入内室,什么手儿相执双目对视,一不小心擦枪走火,这不都是经典套路了吗?
为什么到她这里这么难?
他还想给她磕头!
要不是撞了脑袋,这会儿就要在这哐哐给对方上坟了!
她有多崩溃也觉得这场面有多可笑,看着钟以岫捂脑袋的傻样,羡泽斜靠在榻边坐在地上忍不住笑起来。
钟以岫愣愣的看着她笑容。
羡泽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我就不应该低头,就让你给我磕一个,我当咱们明心宗的师尊尊。天,我脑袋撞得都要散了黄。”
钟以岫按住她的手背,替她揉了揉脑袋:“可别拜我,拜了你便不能像现在这样与我说话了,我喜欢现在这样——”他越说声音越低
羡泽也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泛红的额头,笑得眼睛弯起:“也好,否则我脑子里都是你在陵城对上伽萨教时,那副不可亲近的上仙模样了,实在是令人胆寒敬仰。”
钟以岫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当时的气度,惊讶道:“什么上仙,我只是气他们的所作所为罢了。”
羡泽笑着:“现在感觉又熟悉了。那我和师尊是忘年交。”
她枕着胳膊,阁楼内日光透过纸窗而缱绻昏暗,却丝毫不影响她笑时眼里的点
点金光,钟以岫看着她便容易结舌:“……你是觉得我老了吗?”
羡泽看他额头上的红印,忍不住又用手掌按了按,愈发想笑:“不老不老,比我显得年轻。不过,师尊用了金鳞——”
“师尊这称呼似乎有些显老。”他道。
她换了个称呼:“垂云君用了金鳞之后就会——”
“我也不是没有名字。”
羡泽终于笑了出来:“钟以岫,你用了金鳞之后,再加上悲问仙抄,是不是就能痊愈了?”
钟以岫反而愣了:“什么叫痊愈……?”
羡泽没想那么多:“就是长长久久的当师尊啊,你不是化神期嘛,少说还能再活个一两百年吧!”
钟以岫片刻后才轻轻道:“我不知道。”
他竟然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撒谎了。
他知道。不太可能。
他早就是半个死人了,只是因为体内的金核需要他养着,才没杀他罢了。只不过,钟以岫多年以来一直认为,金核是他独一份的,却没想到那个伽萨教的戈左,竟然也有金核。
这意味着,其他人跟“她”也有牵扯。
这难道证明,这些年她不但没有死,而且让更多人有了她的金核?
羡泽看他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要不要看妙箴峰的会晤了,说不定已经要结束了。”
钟以岫回过神来,他挥挥手,眼前出现一片景象,是妙箴峰厅堂内,两侧坐满了弟子,高处坐着钟霄和千鸿宫少宫主。
很显然,明心宗几乎所有人都来了,但不少弟子都没好好穿弟子服,一些长老首徒更是衣着打扮不像样,甚至连坐席凳椅都是各个峰凑出来,男女老少坐的跟村里开会一样,高低不同形态各异,勉强凑出半壁江山。
而另一边,千鸿宫弟子们自带座位,所有人坐的横平竖直,像是整齐排列的琉璃瓦片,恨不得连冠帽竖起的角度都是一致的。而且很明显,越靠近主座的弟子,衣装上的青色越是浓重。
羡泽忽然想到,刚刚向她搭讪的千鸿宫弟子,似乎衣装的青色颇为浓重,说不定地位颇高。
如此自律严苛的千鸿宫,怎么会有那么轻佻的人?
视野扫过钟霄那边,她正在讲话。大意是说千鸿宫将开启一处洞天结界,两方弟子入内相互比试,她讲述着比试的规则,也提到如今伽萨教多次深入中原腹地,魔域也有不安动向,需要新一代弟子们尽快成长起来。
钟以岫明显对他妹妹说官话一点也不上心,把视野一直推向千鸿宫,对这些弟子们的打扮做派十分好奇。
自然而然,也看向了主座上的千鸿宫少宫主宣衡。
羡泽终于看清了宣衡。
他头戴玉冠,冠缨在下巴处系起,没有一丝发落在肩上,鼻梁挺立,双眉却总是微微蹙在一处,不怒自威。
他大约是很俊的,但羡泽却觉得谁也夸不出来。眼眸幽深,睫毛浓密,可能有些多情滋味,但偏偏被那拧在一处的剑眉衬得像是挑剔不悦;鼻翼上有一枚小痣,略带风流,可偏偏嘴唇紧抿,嘴角压低,训斥的话语像是随时脱口而出。
他坐在高处,双膝分立撑开衣摆,两肩平直如同钟磬笋业,深青色衣袖下,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皮质薄手套,手套做的非常贴合,几乎能看出他分明的骨节。
他双手交握搭在身前,坐得笔直,纹丝不动,像是庙里千百年来没动过的无量天尊。
羡泽真不知道怎么有人生来长了一张“婚姻不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