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一向最讨厌这种应酬,今年难得地耐着性子陪在父亲身边一一招待。
父亲很满意,趁着他心情还好,宋锦溪提出开学后他会提前完成学业,然后提前回国,希望能早日进入集团。父亲表面上显得很开心,夸他终于晓得上进,空话扯了一堆却没给个明确答复。
等真正到了年夜饭,反而冷清不少,只有一家人自己,甚至连部分雇来的保姆司机等都回家过年去了。
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饭,没有什么人开口讲话,只有默默咀嚼的声音。宋锦溪甚至开始想念房东的小孙子小孙女,满屋子乱窜,吵吵闹闹地互相打闹,说些天马行空的童言稚语,过一会不和你好了,撅着嘴吵架,十分钟后再看见又抱作一团,世上第一好了。
饭后,大哥例行被叫去书房,大嫂和母亲大姐在楼下聊天,宋锦溪一个人在楼上阳台看别人家放烟火。
半晌,大哥出来了,站在他身边,掏兜看起来想摸根烟,半天只拿出来个糖丢进嘴里,看见宋锦溪的眼神解释了一句:“在戒烟。”
“父亲找你干吗?”
“还是小孩的事。”
两兄弟没话说了,并肩站着,看天空的烟火朵朵炸开,洋洋洒洒铺满整个天穹,一朵刚消散就有新的补上。
“父亲有让你进公司的想法了,因为我不再那样事事受他控制。”大哥嘴里还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他把你搬出来,应当就是想要敲打敲打我,但我现在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开始觉得活成他那样,真的很没意思。无所谓了。他给你机会,就抓住吧,别便宜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我也有自己想要的人了。”
大哥有些惊讶,“谈恋爱了?”
“是李临。哥,我是真的喜欢他。”
大哥诧异的表情印在宋锦溪眼底,他不无嘲讽地想,看,现在都没人相信你是真心的了。
“他们说,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交了新男友,让我不要打扰他。我真的只是想再见见他,远远地看一眼也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当面道歉。”
但他甚至找不到他。
如他所愿,不久便进入了公司,展露出敏锐的商业嗅觉,给父亲提供了几个可行的方案,也做出了几个漂亮的决策,赢得父亲的器重。
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应酬与相亲。父亲还是没有放弃用他的婚姻换一份助力,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也都一一顺从,与那年被关在房间里的自己不同,这次宋锦溪终于学会了担忧他的爱人,让一切可能的伤害尽可能地绕过他。
即便,那已经变成了别人的爱人。
看不见头的应酬,他也都去了,一方面在快速扩张自己的人脉,丰满自己的羽翼,培植自己的势力,妄图早日脱离父母的束缚,毕竟在对于李临的事上虽然观点不同,那对怨偶却难得站在统一战线,阻止宋锦溪寻找到李临,连大哥都不帮他;另一方面,他总是存在几分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旁人说李临留在了本地工作,或许某一场酒局上他们也能意外相逢。
资质尚浅,酒桌上难免被长辈老人用资历压过一头,也有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时候。
某次他醉得上头,酒精鼓吹了勇气,偷溜进了曾住过的地方,这里虽说还在他的名下,他却一直不敢再来。倘若让父亲发现他贼心不死,作为儿子自然不会出事,但父亲对于那个不知下落的人不会心慈手软。他还要忍耐,要蛰伏,要伪装,他都懂,然而停不下无休止的思念。
趁着夜色偷摸潜入,宋锦溪站在门口,才发现没带钥匙。好在是一梯一户,不会有旁人路过,他瘫坐在门口,就这样靠着那扇进不去的门,不自觉间陷入了梦境。
梦里,他还住在一门之隔的房里,在爱人的怀里醒来,厨房里煲着汤,香气无孔不入地弥漫整个屋子。他下床,行走在熟悉的室内,早饭放在桌面上,角落里丢着俗气的热水瓶,餐桌上插着一支玫瑰。那种从心里泛起的异样感捕获了宋锦溪,他浑身懒洋洋的。
“宋锦溪。”
他回头,没有人。那个人去哪了呢?宋锦溪往房间里走去,他常赖床,也许还没醒,但是被窝冷冰冰的没有人。厨房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只煲汤的锅,孤独地沸腾着。餐厅?没有,早餐没人动过,好端端的摆着,宋锦溪又去找下一个地方,路过时,那朵玫瑰悄然凋零。
这个房子不再安详,像一只张开巨口的恶兽,他站在巨兽的腹中,寒意一层层涌上,突然脚下一空。
宋锦溪一蹬脚,醒了过来,他就这样靠着门睡了一宿。有点冷,他站起身,血液流动,腿脚发麻,好像着凉了,他咳嗽两声,去坐电梯。
电梯里有人,他撇过头,站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没注意,电梯是上升,到了更高的楼层,电梯门开,门口是抱着小孩的男人,小孩和男人看见电梯里的女人同时笑出来,“欢迎回家!”
宋锦溪一个哆嗦,在那些年间,楼下那个小小的套房已经成了他的家,而现在他被他的家拒之门外。
在那些细碎的琐事中,他早已沉沦。
第51章
后来,宋锦溪再回忆起这段时光也时常有恍然如梦感,他在公司上升得很快,从小宋到宋哥,最后变成了小宋总。他在觥筹交错的应酬场上长袖善舞,推杯换盏,在职场上节节高升,风光得意,人后为了项目通宵熬的夜,抱着马桶吐成醉鬼的丑态没人看见。宋锦溪太着急了,急着往上爬,急着发展自己的人脉,急着在那个人还没忘记自己的时候找到他。
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就偷摸溜去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住一宿。那里许久没住过人,也没有人打扫,宋锦溪拿着钥匙推开门时,被厚厚的灰尘呛咳到,里面被翻得杂乱,飓风过境似的,难以看出是他眷恋过的一方小窝。
宋锦溪不敢请人来打扫,只能自己动手。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真真不擅长这个,折腾半天才收拾出一个角落。
他打算从李临的房间开始,推开门,才发现几乎都被搬空了。看得出搬东西的人并不爱惜,椅子倒在地上,抽屉是被粗暴地拉开的,有几个已经掉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砸碎了,陶瓷碎片散落一地。宋锦溪看着碎片,思考了很久,想起来那是李临习惯放在桌上的陶瓷杯。
把椅子扶正,抽屉一一归位,清扫了地上的垃圾,他不住地咳嗽,想着下次应当带个口罩过来。
先抹再拖,但是宋锦溪压根认不出到底哪块是抹布,海绵拖把也僵瓷实了,费半天劲也没用。最后一气之下扯了自己当年的毛巾当抹布,沾了水,给到处擦干净,拖把则先泡在水里,等毛巾黑得看不出原色时,拖把也软了。
忙活半天,才算收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