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房间,他瘫在没铺的床上,休息片刻。气喘顺了,再起身打开柜子,久未见天光的棉被散发着奇怪的味道,衣物有部分已经发霉。宋锦溪叹口气,把发霉的衣服单独理出来,找了个大袋子兜起来,准备回头丢了,又翻出一条毯子,抖落抖落灰,就这么盖着应付一宿。
第二天一早,定好的闹钟响起来,宋锦溪揉着头起床,衬衫皱巴巴的,随手披上外套,回另一个房子。
那边是他进入公司后父亲送的一处房产,离公司近,他回去冲澡洗漱后再回公司。没想到今天门口站个不速之客。
“哥,这么早来我这干吗?”
大哥打量他这一身狼狈,“一夜未归,你去哪了?”
他打开门,邀请大哥进来,“去做家政赚点外快,等被父亲逐出门后好歹还能有一技之长,饿不死。”
“逐出门,”大哥长叹气,“父亲老了,有些地方未免太过固执。”
“怎么,试管做的不顺利?”他收拾了换洗的衣服,准备进浴室。
大哥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算是一边的。”
“一边?”
“你昨晚去哪了,不需要我点明吧。难不成你觉得父亲会支持?既然如此……”
宋锦溪没应声,片刻后水声响起,热腾腾的雾气弥漫浴室,两兄弟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
有了大哥打掩护,帮忙遮掩,宋锦溪回那套小房子的频繁了不少。
去超市买了全新的洗漱用品,他推着车慢慢逛,记得买毛巾,抹布……上次还缺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大致一圈逛下来思索着应当齐全了就去结账。
回了家,把被褥抱出来晒,衣服丢进洗衣机——好的,现在他知道了,他没买洗衣液。宋锦溪站在洗衣机前有些挫败,当年李临井井有条安排了他日常生活,游刃有余,他瞧着也不算难,现在磕磕绊绊开始学着一个人,才发现处处不顺。
衣服先放着,他继续去打扫其他房间,一点点将这个地方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宋锦溪自己的房间倒没怎么被破坏,只需要简单抹一抹,拖个地。
清理间,他翻出几张照片,是两人的合照。宋锦溪自己都惊奇于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保留下来,他用手机一张张拍下来保存,并且隔天带了几个相框把照片放进去。
虽说动作慢,效率低,但宋锦溪好歹是将屋子重新整理好了,乍一看还真是像模像样的,之后他便在心里偷偷将这个地方称为家,自欺欺人下也能咂摸出两份喜悦。
可惜,每天回家推开门,他说着“我回来了。”回应他的只有一室冷清。宋锦溪不好意思承认,然而真的思考过要不干脆骗自己到底,去买个迎客玩偶挂着玄关处,也能营造出虚假的热闹。
大哥大嫂传来喜讯,胚胎成功着床,发育良好,大嫂的肚子随之一日一日鼓胀起来。
父亲放松了对大哥的排挤,另一方面加紧了对宋锦溪的催促,直接把几份资料放在他面前,定下死线,让他直接从中挑选一个。
大姐则直接撕破了脸,没再回国,也不在乎父亲断了自己的信用卡,据说小舅和母亲私下接济了她部分,加上她自己找的工作,虽说不能过着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倒也过得去。
宋锦溪没办法,回家吃了几顿饭,假装不经意地被母亲看见了资料,在母亲旁敲侧击询问喜欢哪个时,态度上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随口说些什么反正不过商业联姻,父亲已经选好了,也没必要沟通感情,看背后家世,反正婚后不过各过各的云云。
每一句都踏在母亲的点上,成功引爆了对方,被骂的狗血淋头。看着母亲怒火中烧离开的背影,宋锦溪动动跪麻的腿,勾了勾唇,祸水东引之下,父亲估计有段时间没空搭理他了。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没去看,是一条信息文档,里面有几个女人的资料。
接下来的日子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父亲、母亲、大哥、大嫂肚子的孩子和宋锦溪,所有人心知肚明的走在岌岌可危的平和表象上,但凡某人的脚步过重,下一秒薄冰一般的和平假象就会瞬间破裂。
那脚步近了。
大嫂提前分娩生死一线,大哥在产房陪产,他独自在外陪着母亲。一堆宋锦溪听不懂的名词从医生的口中说出,但从母亲和医生严肃的表情他也明白情况不对。
最后早产的小孩被护士抱去了保温箱,大哥跟着大嫂在后,大嫂闭着眼睛,被推出来,还没醒。
姗姗来迟的父亲这时才到,站在病床边,问大哥,“男孩还是女孩?”
得到了期望的答案,他心满意足点点头,像是来探望并不熟悉的病人一般,慰问过了两句,露了面,便走了。
那脚步更近了,仿佛能听见它在耳边响起。
早产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取名,在某个夜晚被推进了急救室。
他生病了,早在他出生之前。
他小小的心脏微弱的跳动着,真实却又虚弱。
“再生一个吧。”
“他就是我唯一的孩子,”大哥说,“我会把他好好养大。”
“放弃他。你可以重新生一个健康的!”
大哥闭上眼,手术台上妻子的冷汗,冰凉的手,还有那个小小的孩子,几乎看不见起伏的小小胸膛,带着辅助呼吸器,接着各种管子,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现,睁开眼,他说,“那你就当自己只生了一个孩子吧。”
宋锦溪听见了冰层破裂的声音,快速蔓延而去。
“你妈妈生了你们三个!我不过让你多生一个,你就说得出这种话?”父亲没想到大哥居然真的说的出口,大为震怒。
“我爱常歆,她也爱我,所以我们想要一个有彼此血脉的孩子承欢膝下,组成一个小家庭,一切是因为爱。而不是低级的繁衍欲望!”大哥嘲讽道,“我又不需要靠生孩子达到什么见鬼的人生意义。”
“而且说不准就是我的基因有问题呢?哪怕生百八十个也是一样的下场,怎么你需要一百八十个有病的孙子吗?哦,对了,甚至可能连孙子都不是,而是孙女。”
“你!”父亲勃然大怒,仰手一脆响,大哥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回到病房,大嫂看见了大哥脸上的印子,没说什么。
某日父亲支开了大哥,站在大嫂的病床前,看着这个虚弱的女人,提出他无理的要求。
出乎意料,那个说话轻声细语,一向温柔到有三分怯懦的女人,直视他的双眼,坚定地说,“宋叔叔,我一直以来都很敬重您,从来没有顶撞过您。但是宋叔叔,我好歹也姓常,不是任你捏圆搓扁的什么路人甲,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在您眼里我不算什么人物,那也得给我父母三分薄面吧。有些事,未免欺人太甚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