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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回到秋目浦,已是傍晚时分,文涛在城堡的吊桥下喊道:“快开城门,我回来了。”
城堡上的士兵往下看了看,又都把脑袋缩了回去。
本来文涛的身子就虚弱,喊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力气,三人骑在马上在城堡外等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了下来。发现他在马上快坐不住了,许灵儿和陆云龙都劝他回秋目浦村休息,就在他们催马转身要走之时,城楼上突然亮起了灯笼火把。
文涛转身抬头望去,是李四官出来了,又赶忙拨转马头,问道:“四哥,难道不允许我回来了吗?”
“六弟,一官大人走的时候留过话,不准你再踏进城堡半步,幸好现在三官不在家,五官刚才准备放箭,被我拦住了,你快走吧。”
“四哥,为何不让我回来?”
就在这时,城头上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隐约听见李四官在高声呼喊:“快跑!”
“走吧。”文涛无奈地讲道:“今晚住我家吧,明天再找他们理论。”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陆云龙问道。
拨转马头,文涛答道:“就是村里的一处宅子而已,根本就算不上家!平日里我也没回去住过,现在有个名叫阿萍姑娘帮我看家。陆大人,请放心,村子里大都是被掠来了的渔民,平时种种地、打打鱼,还是很安静的。”
许灵儿讲道:“文涛,你不必隐瞒,我知道有很多人,看着挺老实,在村里是民,出海便是匪,还有一些日本战败的武士,流落到这儿的强盗和浪人,且不敢掉以轻心。”
陆云龙看了看文涛,感觉他颇为尴尬,便微笑着讲道:“呵呵,帮忙看家的阿萍姑娘都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阿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许灵儿问道。
林文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心中暗想,若说是罗文龙的女儿,怕是陆大人会很忌讳,便假装腼腆的样子,略带羞涩地答道:“我、我看上了他的姐姐阿敏,算是妹妹吧。”
不知不觉,三人就来到了村子附近,这时,村里村外闲杂人等还很多,于是,文涛建议,一起到津坊町去吃顿饭,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回来。
离秋目浦三十里外的坊津町,属于川边郡管辖,是一座繁华的港口,来自大明、琉球和南洋的商船在此地汇集。
这本是一处安静的渔港,也是鉴真大师沧海遥来之地,古称为“唐之港”、或“入唐道”,如今,这儿生活着很多来自明朝沿海的商人和渔民。
三人在坊津町吃了晚饭,又在港口和码头随便转了转,回到秋目浦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文涛注意到院子里还亮着灯,便大声喊道:“阿萍、阿萍,快开门,我是文涛。”
过了一会儿,院门打开了,一个长相俊俏,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迎了出来。
阿萍发现他带来了两个陌生人回来了,显得十分紧张。
等他们三人进了屋,阿萍仍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道:“六哥,我去给你们做饭,请问你们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都已经吃过晚饭。阿萍,你姐姐在吗?”文涛问道。
阿萍摇了摇头,答道:“听说她跟着一官大人出了远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文涛听罢,心中很不是滋味,把她叫进屋来,又问道:“这几天城堡那边有没人来找过你?”
阿萍摇了摇头,显露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答非所问地讲道:“六哥,我想家了,我要回家。”
文涛讲道:“阿萍,这位是陆大人,这位姐姐叫许灵儿,等帮我们办完事之后,你就跟着他们回国吧。”
阿萍给他们道了个万福,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阿萍,听你口音,是京城人氏,为何到了这儿?”陆云龙问道。
文涛顿时打了冷颤,抢着答道:“陆大人,阿萍本是京城富商的女儿,她和姐姐跟随父亲从宁波出海,船遇了难,这姐妹二人被我们所救,故流落至此。”
有关罗文龙和严世蕃被处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秋目浦,阿萍也听说了,这时,她鼻子一酸,便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灵儿姑娘,今晚就委屈你和阿萍一起住吧。”害怕在陆云龙面前暴露了她的身份,文涛讲道:“阿萍,还不快带着这位姐姐去休息。”
打量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阿萍呜咽着讲道:“姐姐,请跟我来吧。”
于是,二人一起去了厢房,许灵儿早已知道她是罗文龙的女儿,望着可怜的阿萍,不禁想起了陈素儿,罗文龙到底为何抛妻弃子?跟着奸贼严世蕃干了这么多坏事……
想到此处,许灵儿内心宛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如果阿萍知道,自己就是抓捕其父的锦衣卫,她又会怎么想?她今后的命运又会怎么样?
决不在她面前再提起她的父亲,就当这个姑娘是自己的亲妹妹,许灵儿这么想着,眼泪禁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把她揽在怀中,劝道:“过去的一切都已过去,什么都不要再想了,阿萍,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让她在自己的怀中哭了一会儿,许灵儿松开了她,从行囊中取出一包草药,讲道:“妹妹,你先睡觉吧,文涛得了伤寒,我得去给他煎药。”
阿萍擦干了眼泪,将草药接了过来,答道:“姐姐,让我去吧。”于是,二人来到了厨房,煎好了药,一起给文涛端了过去。
文涛谢过了许灵儿,刚刚把药喝完,忽听外面响起了阵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砸门。
“六官,我是你五哥,你带来的是些什么人?”门外的陈五官高声问道。
许灵儿收起了药碗,来到了当院,答道:“我们是堺町的商人,文涛病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并没有打消陈五官的疑虑,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敲门,这时,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像是把文涛的家给包围了,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性,文涛和陆云龙也来到了当院。
“五官,难道连我也容不下吗?”文涛问道。
“六弟误会了,一官大人临走时留过话,若你回到秋目浦,安排我来保护你,快开门吧。”
“谢谢五哥的好意,请回吧。”
陈五官仍不依不饶地问道:“六弟,你带回村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五哥,是堺町的两位商人,请放心吧。”
“自一官大人遇刺以来,村里不得留陌生人在此过夜,你不是不知道,请不要让我为难。”
文涛刚刚吃完药,头有些发晕,快要坚持不住了,便没再答话。
陈五官继续喊道:“六官,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硬闯进去了!”
许灵儿悄声问道:“你这儿可有暗道?”
文涛并没打算逃走,而是怕有人从暗道中进来,指着一个大磨盘,讲道:“来,我们一起搬过去,把暗道口给封死。”
文涛先将暗道的机关锁死,这时,陆云龙一个人便将磨盘搬了过来,将其压在了暗道口,算是给彻底封死了。
三人再次回到当院,就听阿萍惊呼道:“房顶有人。”
“阿萍,回你的房间,转动机关,看谁还敢靠近。”
于是,阿萍和许灵儿回到了厢房,不停地拉动着藏在神像后的轮盘,然后趴在窗前往外观瞧,只见影壁墙上乱箭齐发,爬上墙头的那些人全都退了出去。
这时,陈五官继续喊道:“六官,看来你真是造反了!”
“五哥,请不要再逼我!”
“我看你还能有多少箭,弟兄们,一官大人说的果然不错,六官是我们秋目浦的叛徒,给我上!”
“阿萍,你细听我的口令,来多少,杀多少!”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文涛顿时紧张了起来,讲道:“陆大人,灵儿姑娘,求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带着阿萍从暗道中走吧。”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人讲道:“五官大人,不好了!本愿寺的追风法师骗过了四官大人,带着一大群武士杀进了城堡,人马全被你带走了,城堡很难快守,四官大人让你们赶紧回去。”
“怎么回事?不会是四官骗我的吧?”
“五官大人,追风法师骗我们说,他是显如派来给一向宗弟兄帮忙的,我们信以为真,就放下了吊桥,天太黑没能看清楚,附近居然埋伏着近百个黑衣武士,吊桥刚落下,这伙人就像旋风一样冲进来了,到处放火,见人就杀,我们的火枪根本派不上用场。”
“如此说来,可能是一官大人和显如这秃驴谈崩了,弟兄们,赶紧回去支援,杀干净这些本愿寺的秃驴。”
五官一声令下,百十号人马全都撤出了村子。
“用不用我过去帮忙?”陆云龙问道。
文涛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答道:“听天由命吧,显如到底还是放不下这笔财富!让他们先去厮杀吧,我们明天回城堡收拾残局。”
“城堡能守得住吗?”许灵儿担忧地问道。
“城堡易守难攻,今晚必有一场恶战。秋目浦全部人马有五、六百人,护送我们而来的本愿寺的僧兵不过二百人,应该能打退他们的,明日我劝四官、五官他们一起接受招安。”
这时,外边安静了下来,阿萍从厢房里抱出了一捆箭,文涛打开了影壁墙,大家一起帮忙,把那些箭勒在了弓弦上。
文涛气愤地讲道:“之所以想早点回来做些安排,本是考虑到岛津家有可能会率先攻打城堡,没料到显如说一套、做一套,刚把我们送到堺町,他的人马反过头就来攻打我们,实在令人寒心,我不再考虑到本愿寺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