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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官和阿敏走后,秀吉见罢织田信长,便来到了这座空了的农舍,半躺在院中的逍遥椅上,嘴里哼着小曲,等着那些孩子们回来给他报信,似乎正在稳坐钓鱼台。
后晌申时,片桐助作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秀吉赶忙问道:“助作,你跟踪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小助作晃着脑袋,答道:“大人,我们到过了木曾川岸边,虎之助就让我们回来了。”
“福岛市桂怎么没有回来?”
“大人,市桂担心虎之助会出危险,就陪着他渡河去了。”
“好,助作,你先回家吧。”
片桐助作等人给秀吉鞠了个躬,便离开了农舍。
突然,秀吉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个身材高挑、白皙冷艳的少女,仿佛看见她钻进了稻草垛,自己也嬉皮笑脸地跟着钻了进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直等到了次日午时,福岛市桂回来了,小胖子一进门,就大声喊道:“报告大人,渡过木曾川,我和虎之助就找不着他们了,便分头去寻找,后来天就黑了……”说着,便有些丧眉搭眼地跪了下来。
秀吉睁开了眼睛,抚摸着他那圆乎乎的小脸,问道:“好市桂,跟丢了不要紧,那俩刺客有没有威胁你们?”
小胖子抹着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答道:“那个女人想杀我们,都被那个男的拦住了。”
“虎之助还没有回来,也许他找对了方向。”
听秀吉夸赞虎之助,小胖子顿显嫉妒之情。
“市桂辛苦了,快回家吃饭吧。”
到了晚上,宁宁来叫他回家,寝食难安的秀吉决定继续等待,他知道,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被杀之后,各地的大名全都蠢蠢欲动,名义上以讨伐松永久秀,暗中却各有各自的算盘,战火阴云已笼罩在日本列岛的上空,天下大乱无人能够阻止……
清州城中正在加紧战备,并开始派人寻找足利义秋,希望把他控制在尾张国,并立为新一代幕府将军,织田氏挟将军以令诸侯。
此刻,坐卧不安的秀吉心中只有两件事:一是盼着蜂须贺小六能给他带回一座“金山”,等手中有了钱,便能招募更多的野武士追随自己,以提升自己在织田家的地位,将来在这乱世之中,凭战功而出人头地;二是盼着虎之助能摸清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何人所派?
点燃了蜡烛,摸出了怀中的那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这张猴脸,猴子自言自语道:上总介大人升天后,将会有一轮初升的太阳普照大地,快快显灵吧……
仔细端详了半天,秀吉不免有些失望。
熬过了这个不眠之夜,虎之助还是没有回来,天刚朦朦亮,小佳吉就过来提醒他,该到清州城办差去了。
此刻,哪还有心情去见织田信长?把小佳吉打发走了,猴子焦虑地等待着小六和虎之助的消息,在院子里追着一群老母鸡,嘴里面哇哇乱叫,闹得鸡飞狗跳……
过了一会儿,发现小佳吉带来了一个和尚,猴子本以为是化缘的,摆着手讲道:“到这儿来干什么?我还没饭吃呢!”
“大人,石山本愿寺的飘风法师来访。”石田佳吉答道。
听说是石山本愿寺的法师,秀吉马上停下来,急忙对飘风法师施礼,讲道:“法师辛苦了!请到寒舍小歇一会儿,我来给您沏茶。”
飘风双手合十,答道:“南无阿弥陀佛,秀吉大人不用客气,贫僧只来捎句话,马上还要去三河国。你家的孩子虎之助前天迷路了,流浪到了石山本愿寺,法王权僧正大人希望你能亲自将他接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感谢权僧正大人收留了虎之助,我立刻赶往石山本愿寺,拜谢法王权僧正大人;请飘风法师随我到寒舍用过斋,再前往三河国不迟。”
飘风笑了笑,双手合十,对秀吉深施一礼,答道:“感谢施主!不必了。”说罢,便转身飘然而去。
真是天赐良机!秀吉本有心结交显如,又怕显如不买自己的账。
于是,秀吉在家中坐不住了,立刻带上银两,准备给买些礼物送给显如,顺便打听有关足利义秋的下落。
自织田信长继任家督以来,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出尾张国,清州城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说堺町是个自由贸易港,是最大的海上财富集散地,那么,清州城就是本州岛最大的内陆商业中心,在城西五条川沿岸商家云集、店铺林立,繁华的街道就有三十多条。
自从发生过行刺事件之后,织田信长一改往日狂傲不羁的形象,穿戴整齐,骑着高头大马,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家臣随从,为在稳定军心民心,前去巡视五条川市场。
尾张国的众武士们穿街过巷,五条川沿岸的商户们跪倒在大街两侧,对威风凛凛的织田信长顶礼膜拜。
突然,织田信长指着远处的一家店铺,大声嚷道:“那不是偷奸耍滑的猴子吗?真是可恶!”
前田利家顺着信长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街道两旁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却没有发现猴子的身影。
“大人,你不会是因为想念猴子,看花了眼吧?”前田利家问道。
“这该死的猴子,他昨日派人来跟我请假,说什么他家中出了事,今日不能出来办差,难道他有空出来给老婆买胭脂?”说着,织田信长用严厉的目光盯着前田利家,命令道:“犬千代,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犬千代前田利家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便朝着那家店铺跑了过去。
见织田信长的仪仗队停了下来,跪在路边的年轻人突然站起身来,期待着能被信长看中,以便能到织田家去做武士,争先恐后地围着仪仗队来表忠心,让刚刚遇刺的信长恐慌不及。
前田利家跑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一家玉器店,一把抓住了秀吉,喝道:“猴子,你好大的胆子!”
秀吉回头一看,是好朋友前田利家来了,赶忙笑着问道:“犬千代,你不跟着大人办差,到这儿来干什么?”
“干什么?大人今日巡视城西市场,刚才看见你啦,才让我来这抓你,快跟我走!”不由分说,前田利家拉住秀吉就往外走。
秀吉哀求道:“好哥哥,饶了我吧!我要买几件礼物,马上要出远门办点事情,千万不要把我带到大人那儿去。”
“大人都已经看见你了,你还能往哪儿逃?”
“请哥哥跟大人讲,没有找到我也就是了。”
前田利家很严肃地看着秀吉,问道:“兄弟,不要耍滑偷懒,难道你甘心当一辈子足轻?”
笑呵呵的秀吉趴在他耳边,低声答道:“好哥哥,我们要立大功了!”
“偷奸耍滑,能立什么功劳?”前田利家不屑地问道。
“我要到石山本愿寺去一趟,来买几件值钱的礼物送给显如,便能打探出足利义秋的下落,等我把足利义秋弄到了清州城来,这份功劳算咱们俩的。还请哥哥帮忙,先不要把这消息告诉上总介大人。”说着,秀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田利家对此表示怀疑,只见秀吉眨巴一下小眼睛,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噌地一下子钻出了商铺,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前田利家只好哭丧着脸,跑回到信长的马前,高声讲道:“大人,没有找到那猴子。”
“可恶!我要狠狠地惩罚这可恶的猴子!”信长愤怒喊道。
秀吉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确认没有人再跟着他,便迅速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他就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喊道:“宁宁,给我备马,我、我得马上去石山本愿寺,待会、待会上总介大人要是来家找我,就说我、我没回来过。”
“你买到什么好礼物了?”看着滑稽的夫君,宁宁笑弯了腰。
“我正准备掏钱买玉器,被犬千代这小子撞见了,他要抓我去见织田大人,可把我吓死了,宁宁,快点把那一袋子古董给我拿来。”
于是,宁宁把装满宝物的口袋,丢在秀吉近前,讲道:“挑件值钱点的东西,不要吝啬,一定得把虎之助安全接回来。”
秀吉把这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检查了一遍:有宋刻堆漆的酒盘、好几卷古画,十来本旧书,还有很多串珠、象牙笏、玛瑙带版和玻璃器皿等等,剩下还有酒葫芦、鼻烟壶等小件,对其中的哪件宝贝,他也舍不得送人……
“宁宁,我记得还有一尊佛龛,你给弄哪儿去了?”
“佛像不是被你供了起来吗?”
于是,秀吉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些东西得来不易,说实话,哪一件他都舍不得送人。不过,这次去石山本愿寺,除了把虎之助接回来,还得探听清楚足利义秋的下落,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就把佛龛送给显如吧。
“本想买件上好的玉器也就够了,却遇见了可恶的犬千代,真可惜。宁宁,赶快去帮我取回来,既然是去石山本愿寺,可能送这尊佛龛最合适。”
为了搭救外甥加藤虎之助,宁宁可是什么都能舍得,于是,她在佛龛前拜了又拜,取回来交给了秀吉,讲道:“地下的这些东西你都尽管拿去,不过,那面镜子你得给我留下。”
于是,秀吉从怀中取出那面铜镜,交给了宁宁,低声讲道:“我警告你,这可是一面神镜,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面神镜,就怕你把它送给显如。”宁宁说着,把铜镜揣进了怀中。
秀吉又从挑选了几件串珠、象牙笏、玻璃器皿等物件,对着佛龛拜了又拜,将这些物品装进了口袋。
这时,宁宁将马牵了出来,秀吉跨上马,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了清州城外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