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悦借势还要再喂,孩子却是闭紧嘴巴,绝不吃一口蜜饯。
看来她现在说的话也无法打消孩子的怨怼心理,还是日久见人心吧。
从东屋出来,池小悦便将粥和菜端到东屋里来吃,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不起来,她也就坐在桌前不动筷子,两人一起饿着。
直到天黑了,屋里要点灯了,两人的肚子咕噜声响起,床上的孩子熬不住,到底还是下了床。
家里自是没有钱买油灯的,池小悦便做了一个火把子点上,两人就着这昏暗的光火,吃了起来。
白米粥最原始的味道就是香甜,生在现代的池小悦每次吃饭都只想着吃什么菜,就没有好好的感受一回米饭入口时的香甜。
如今到了这个时代,当真吃上一口白米粥,都感觉是人间美味,即使没有菜都能吃得下去。
桌上炒的野葱炒鸡蛋,叶九昭没有夹,就乖乖的喝着米粥,唯那双眼睛放着精光。
池小悦给孩子夹鸡蛋,开头孩子还别扭着不吃,可是一尝到鸡蛋的美味后,便吃得停不下来了。
等孩子吃饱了,才发觉自己将一碗鸡蛋吃完,母亲一口都没吃,他的神情又内敛起来,偷偷地瞥了一眼池小悦,见她没有不高兴,才悄悄地将碗筷放下,赶紧爬床上背对着她躺下。
池小悦收拾了碗筷,这就出了东屋,还将门掩上。
屋里躺着的叶九昭却是一直憋着一口气,心里的恨意无法释怀,可刚才母亲将鸡蛋全部夹给他吃的样子,却是他往日想要却得不到的温情,复杂的情绪令他无法入眠,脑中又出现母亲将他护在身下,面色苍白痛苦的模样。
不知不觉发觉脸颊湿润,原来他已经流下了眼泪,嘴里忍不住出声:“娘。”
第二日清晨,池小悦醒来下床时,发现全身如同散了架,昨个儿被踢打的地方全是又青又肿,有几处有瘀血。
她叹了口气,忍着痛,穿好衣裳,这就入厨房,挑着水桶去井边挑水,遇上村里头的男人,立即被他们注意上。
难怪前身从不在早上出门挑水,多是在大中午的时候,那会儿地里干活的男人回来多是歇晌去了,就不会遇上。
被盯了一路才挑了一担水回来,既吃力还被人指点,很不好受。
水缸没有挑满,她也不打算再去挑第二担。
昨个儿夜里只吃了米粥,大清早的这么一动作,就饿了,她立即收拾厨房,开始做饭。
想起孩子连吃个鸡蛋都如此珍惜小心翼翼的样子,池小悦越发心疼,她决定自己不吃,全部留给孩子吃,那就一顿炒一个鸡蛋便够了。
仍旧是先吃完苦药再吃饭,今日的叶九昭似乎比昨日好相处一些,至少没有哄着才下床,倒是乖乖的坐在桌前吃。
但吃鸡蛋的时候,他还是会悄悄地看池小悦一眼,一口气吃完鸡蛋和米粥,仍旧冷淡的躺床上去,并不与池小悦说话。
池小悦叹了口气,得慢慢来了,母子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吃完饭,池小悦收拾碗筷时,不小心右手用了力,池小悦下意识的“嘶”了一声,昨个儿右手臂为了护着头被踢得最惨,这会儿又痛了。
这小小的声音倒是被叶九昭听到,背对着她躺着的叶九昭面色动容,但他还是没有回身,只是眼眶莫名红了,嘴唇抿紧成一线。
池小悦回到西屋,从柜里翻了一遍,布料没有寻到,倒是寻到前身做的新嫁衣,还有一套常服,甚至连好一点儿能穿的衣裳都已经全部整在一起,随时就要离开这个家了。
池小悦从包袱里头翻了一件青蓝的衣裳,坐在廊下开始改小做给孩子穿。
说起来池小悦的主业就是给人定做汉服,所以对历来历代的服饰首饰都有研究,这些汉服都是她亲手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刺绣都是纯手工,也是她的卖点。
她的副业却是借着对服饰的研究,写写古代的爱情小说,闲暇就练练书法,看看小说,至于一个人的生活,自然也免不了自己要做饭吃的,所以做饭炒菜一直都会。
不过昨天烧的柴禾灶还是费了些时间的,倒也不是难事儿。
于是池小悦就这么的坐在廊下一上午,便将衣裳改成了小长衫,明显就是读书郎穿的那种,布料虽不新,却没有半个补丁,青蓝色还显得很清雅。
池小悦拿着衣衫便来到了东屋,在孩子身前比了比。
叶九昭怔住,看着这长衫的大小正是自己的身姿,可是他不敢肯定这是母亲给他做的,这可是读书郎才能穿的长衫。
以前母亲说过,他不配穿长衫,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
即使他考中了童生,母亲也一直打击他,并没有要将他送去读书的意思,就更不用说给他做长衫了。
叶九昭又抿紧了嘴唇,神色冷淡,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还是露出了些许希望的火光,到底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再沉稳也难掩心头的渴望。
池小悦见孩子这模样,便交代道:“我这就挑水去,昭儿将自己洗干净了穿新衣,褥子正好也拿出去晒一晒。”
说完,池小悦便出去了,她从厨房里挑着桶出来时,叶九昭竟站在窗户下看。
池小悦在大中午正当空的太阳时去挑水,果然井边没人,她单薄的肩头挑着半桶水便有些吃力了。
走在村道上好在没有遇上人,来回好几趟才能将水缸挑满。
就在此时,吴家村的东边山坡上,露出一对主仆的身影。
这对主仆一身黑衣,蒙了半张脸,只露出锐利的眼睛,此时盯着村道上挑着水吃力行走的小妇人。
“公子,小的打听到,这池氏竟然得了银子只给小公子看了病,自己并没有看诊,将剩余的银钱竟买了白米。”
“瞧着此妇极为好吃,好在未对小公子无礼。”
男人从村道上收回目光,面色冷淡地开口:“既然如此,便再观察几日,只是这小小村庄,对这对母子却是极为无理。”
仆人立即开口:“公子,是否杀了那嚣张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