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脸色微变,显然价格给得极低,可对上旁边摊贩不爽的眼神,心想着能留住这个老顾客也是好的,自个家里少吃一顿也没有什么,于是挥了挥手,二话不说将这些螃蟹全部放到了池小悦的袋里。
池小悦心情大好,利落的给了钱,又在鱼市里买了两头上十斤的大鱼装了筐,满满当当的放到了牛车上。
一旁的许谡看着买鱼都能高兴成这样的女人,忍不住扬起唇角,她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小女人。
这边逛鱼市挺开心的,那边县学里,叶九昭却有些拘谨了。
叶九昭跟着岳知县一家人入了县学,不但无人阻拦,甚至第一次让他看到一方知县在人前的威风。
进入县学后,岳知县一家更是有最靠前头的位置,与迟大儒一起坐在台前高座上,一同坐在这儿的还有陵城的权贵们。
倒是各县来的教谕带着的学生,只能在台下数千张团蒲上跪坐下来听课。
迟大儒每年举办一两场公开课,都会是如此的隆重,慕名而来的读书郎不少,来了也未必能挤入这场中,但他们仍旧会来。
叶九昭坐在岳知县一家人的旁侧小角落,不显眼,但足够靠近迟大儒,不仅能听到迟大儒讲课,还能近距离的看到迟大儒。
陵城以及周边几郡,令读书郎们都想要拜的师父便是这位迟大儒了。
想起母亲的叮嘱和交代,叶九昭小小年纪便已经很沉稳,坐在小角落里,目不斜视,也不打听攀谈,反而相较于岳知县小儿子岳家荣在父母身边的活跃样子,有着明显的不同。
岳母孟氏被儿子这好动的性子惹得有些不耐烦,眼角余光看到像个大人似的坐在小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叶九昭,心头却有些惊讶。
自家儿子要是有这个孩子这般沉稳,那该多好,看人家出身虽不好,却极有教养,他父母教导他不容易吧。
孟氏这会儿对叶九昭倒是有了些好感,便朝叶九昭招了招手。
叶九昭也极为有礼貌的坐到了孟氏身边。
孟氏对自家儿子岳家荣说道:“你且看看人家,坐有坐姿,站有站姿,身为读书郎,便有读书郎的风骨,莫再闹了,赶紧学人家的样子坐好。”
小孩子最是讨厌拿自己与人家比,尤其人家还比他做得好,岳家荣自是不高兴了,原本对叶九昭没有半分嫌弃的,这会儿倒是讨厌起他来。
岳家荣在叶九昭身边坐下,指着底下在团蒲上坐满了的众学子,说道:“要不是我们家,你大概也只能坐在那下面。”
“这天气虽说已经有凉意,但今日定会出大太阳,太阳下这么坐半日,可不好受,你得感激我们一家。”
这话说的。
叶九昭这才看向岳家荣,面色并无恼意,反而说道:“你家能坐在这儿,不是因为你的功劳,而是你爹娘当年的努力。”
“所以咱们要更加的努力,才能在以后继续坐在这儿,而不必与底下的人挤在一起。”
三言两语将岳家荣说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孟氏却是惊骇的看向叶九昭,这个孩子,说他才十二岁,简直不敢相信,就这份心智与早熟,便比她儿子强上不少,等会儿公开课上,他不会是要抢自己儿子出风头吧。
莫不是给人家做了嫁衣裳。
孟氏不动声色地朝自家丈夫看去一眼,岳知县也听到了这话,面上神色难辩,但想来心头也是震撼的。
这么小的孩子就懂得了这么多,自家儿子还是孩童时的玩闹样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一点点。
这会儿迟大儒来了,众权贵富绅也都相拥上前,便是岳知县,在这会儿也是客客气气的,可见迟大儒在鼎州的地位,不容小视。
几人相继又坐下,公开课开始了。
叶九昭很珍惜这一次机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尖着耳朵听迟大儒讲课。
倒是岳家荣在刚才的说话中被叶九昭给说得哑了口,心头不快,心想着等会儿要是有公开的题目要做,非要拉他下水不可。
正这么想着,机会就来了。
公开课初始,迟大儒与往日不同,却是叫身边弟子拿出一张宣纸公布出来,上头写着的是一桩案子。
某日有一官吏走马于闹市中,与一贵子相撞,继而引起两马疾驰,造成市场摊贩游人受伤,财货损失。
案子现场,官吏穿官服,腰间有信囊,佩带大刀。贵子衣饰华丽,家世显,且有要事在身,二人之间所造成损失与刑责该如何断?
这是让大家来讨论怎么断案,那么这就涉及到容律的普及,作为秀才公,这是必学课,但还是有不少秀才公,未必将容律都记住的。
毕竟科举试重四书五经,诗词文章,如非有中秀才公不打算再参加科举试,而决定转行去做状师,那自然就不同了,必须熟读容律不说,还得研究历来案情作为学习案例。
这就巧了,叶九昭最近跟着母亲学习的正是容律,而母亲对容律的理解也一一告诉了他,令他对这本书特别的熟悉。
一旁的岳家荣听到这题之后,简直是一脸的茫然,他才十二岁,开蒙没有几年,倒是因为聪明,年初县试中了童生,还不曾参加院试考秀才。
夫子曾说在课堂上念过容律,也讲解过一部分,奈何岳家荣好玩,根本没有记住,这会儿自家父亲看来,他竟是摇头。
“爹,你是知县,你一定知道怎么判,能不能将答案告诉我?”
岳知县听了小儿子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说的什么话,这重点是断案子么?这重点是要底下学子以此题来相互反驳,如同公堂上两位状师之间的较量,但通过他们的言词而让迟大儒看到他们的所学所想。
看来自家儿子还是太过稚嫩,参加公开课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想要拜师迟大儒门下,还得另辟蹊径。
这时底下的读书郎已经开始辩护了,首先出列的是一位穿着青衣长衫的读书郎,是其他郡来的,他就先开了口。
他认为是贵子的错,贵子有要事在身,但贵子仍旧是布衣身,官吏不同,就这穿着与佩带,可见是在行公事。
容律中有说,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马者,笞五十,官吏显然在行公事,贵子才是那个无故走马者,不仅冲撞了行公事的小吏,还撞了街头行人,贵子负全责。
这人说的话,引起不少读书郎的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