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大儒却是面色平静,并不太相信他这话,只淡淡地说道:“考上再说吧,不过听说你手中有我出的一份考卷,在外头拿考卷招摇撞骗,倒也挺能耐的。”
叶九昭汗颜,想不到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握之中,他还以为瞒得神不知鬼不觉,于是叶九昭郁闷的将怀中的考卷拿出来,如实说道:“考卷是我昨夜自己出的。”
“平时我自己看书,也会猜猜题,今日我故意用考卷押赌资,是想让对方以为我彻底沉迷在这赌局之上。”
合着他还有理了,迟大儒不得不说这孩子聪明得过了头,即使是这样的出身,可他身上流的血脉还是不容忽视。
但看手中的考卷,迟大儒又说不出话来了,忍不住再次问道:“当真是你出的考卷?”
叶九昭如实点头,看着师父这奇怪的表情,又怕自己擅自出考卷借师父的名声而遭责骂,连忙低下头去。
被责骂的声音没有响起,倒是迟大儒问他会不会做考卷上的题。
叶九昭立即点头,自己出的肯定会做。
于是迟大儒当场让他用笔答出来,最后一道策论题,问的是今年上半年朝中发生的一桩事,正是邸报上提过的。
当朝丞相大人提了一个治水的请求,却遭众大臣反驳。
每年春夏之季,江河以南下游会有一部分农田遭水灾,丞相大人认为要在上游设闸门,到了雨季在上游分各溪流小河泄洪。
并指定一处受灾,施以援手,而稳定下游所有的居民,同时在泄洪之处,多处挖沟渠疏通,将灾情减至最小。
这中间什么原因导致朝中大臣都反对自是不得而知,但叶九昭看到了邸报后,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迟大儒知道题是他出的,那么他心中也必定有答案,于是让他写出来。
叶九昭生怕师父不高兴,很是安分的坐在桌前,写得一手好字,就这么将题答了出来。
就最后一道策论题,叶九昭认为泄洪设闸门是最好的做法,而且还能防止雨水少的时候,能积水给旱灾之时浇水。
但他翻了舆图,认为将洪水流向上游几处地方防止下游百姓的损失之做法,他是不认同的,经过舆图上的显示,就在那一个片区,有一处山脉。
他认为不如在山谷中开槽洞穿山而过,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人去勘察一下那边的地质,若是土少石多,地下必有石洞可藏水,再经由石洞中细沙过滤成为山泉水。
山泉水向来分支流,四面八方流动,顺势也将这些水分散。
叶九昭学的这一些,全是因为他在迟府的大书阁里,有事没事,就坐在书阁里看书一日,夜里都不愿意去睡觉。
与别人只想着考中秀才,读四书五经即可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他喜欢书,什么书都看。
而迟府内门的小书阁里,不仅有迟大儒亲自注解的书,还有历年抄录下来工部、钦天监等的记录册。
看工部的一些记录册,指不定能猜中算术题的思路,但也如同海底捞针。
但若是向叶九昭这样过目不忘的能力,那么看进去的书便都成了他的知识。
迟大儒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的思维如此成熟,此时的他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其才智已经如此惊艳,也不知是好是坏。
迟大儒哪还想责备这个孩子,只是他在这个答案上,提笔划掉一些内容,交代道:“若是院试,你无需答得如此详细,你只管赞成还是不赞成这个观点。”
“若是赞成这个观点,你便说出原因,不必说出解决的方案。”
无用在一旁自然也听了进去,他震惊的看着叶九昭,又有些意味不明的看向迟大儒,他不让孩子这么答,是不想监考官因此发觉了叶九昭的才能么?
若真的院试出的是这一道题,那叶九昭这么答,必有有心人将这个方法悄悄地送去京城,并取而代之,向皇上谏言,成为自己的观点,夺其功劳。
这还没有什么,最怕的是这个孩子也因此被人注意上,被人利用,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呢。
叶九昭还小,师父说什么,他自是信什么,见师父觉得他的提议也不错,他便很高兴了,至于答题,那自是听师父的,秀才试最是简单,策论题也不必答得深奥。
叶九昭没有挨骂,也没有得到惩罚,就这样让人送他回小院去了。
无用没有走,见孩子出去后,他又回身看向迟大儒,行了一礼试探的问道:“先生,若是昭儿今日真的没有回来,您当真就不教他了么?”
迟大儒掀眸看向无用,郁闷的说道:“这话你也信。”
无用错愕,这……迟大儒也是一方大儒,竟然说话也有不算数的时候,不过他却是笑了,连忙道谢,只要迟大儒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事而对昭儿有所误解就好。
无用这就退下了。
叶九昭平安无事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回来就入书房看书去了。
谁知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喧哗声,是岳家荣过来,却被院里的下人拦住了。
叶九昭放下书本,面色平静的看向门外,“让他进来吧。”
小小叶九昭,像位贵公子一般,沉着冷静,雍容贵气,甚至这么坐着时,岳家荣竟莫名生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为何现在见到的叶九昭与他初时见到的那个乡下小子完全不同了呢,也对,这一次赌局上的事,他更是能耐,怎么也没有想到,叶九昭将他大姐的嫁妆全部给赢了去。
岳家荣脚步匆匆进来,到了书桌前,立即上手给他磨墨,这本就是他做书童的活计。
可是此时的叶九昭却是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木盒送到了岳家荣的面前,语气冷淡地开口:“帮我扔了吧。”
岳家荣心头一惊,这可是他这几个月一直宝贝着,日夜都不离身的东西,他怎么想也没想的就要扔了呢?
何况刚才还帮着赢了常胜将军,在城西这一对蛐蛐可是出了名。
岳家荣放下手中的墨,拿起木盒,就要相劝,谁知一打开,里头两只蛐蛐早已经死透了。
岳家荣怔住,不是比试时被咬死的,莫不是叶九昭弄死的?这不可能,可是他精心养大的,还一直在训练着这一对去城西比试呢,他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