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起程了,许谡送妻儿上了马车,却是要骑会儿马,独自翻身上马,守在了马车边。
池小悦感觉许谡心事沉沉的,也不知他与他姑母都说了些什么。
到了傍晚时分才到大福寺,这处寺庙极大,信奉的百姓也多,正是香火旺盛的季节。
池小悦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昭儿便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打了一个寒战,二话不说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了母亲。
“娘,这台阶着实有些高,要不我背你。”
叶九昭二话不说在前头蹲下。
许妃从旁边过去,下意识地留下了脚步,眼神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快步朝前去了。
池小悦走得慢了些,倒也没有要背的地步。
想想马上要生了,池小悦总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这时代可没有高明的医术,希望菩萨保佑一切都顺利。
许谡扶着她上台阶时,实在不忍她辛苦,还是强行将她背了起来,叶九昭在一旁却是笑了,到底是听爹的话。
今晚住大福寺后院,本来说好明个儿就出发回去的,许妃却着了凉,府医说恐怕染了风寒,建议暂时不要回去,如此奔波,恐怕旧疾复发。
先前中了毒,才养好些,这就又出来吹了冷风。
正好前头主持建议他们留待三日,虔诚求福,寺里有法事。
许谡只好同意了,池小悦倒是能吃能睡的,反正稳婆和府医都带了来,倒也不怕这山中不好生孩子。
当天夜里住下后,池小悦白日睡了一觉,傍晚也不觉得累,便在儿子的陪同下在客院林中走动消食。
许谡去安排这三日祈福的事宜,便没有随母子同行。
林中深处,实在幽静,叶九昭与母亲聊着自己的学业,说起了自己的同窗。
正说得起劲,前头小道上出现一对夫妻,妻子也是大着肚子,正在消食,两个孕妇相遇,还真是缘分,瞧着两人的肚子,都差不多的月份。
一问之下,这对夫妻就住在他们家的隔壁客院,已经来了有两日,说是一路上心神不灵,到了寺中,孕妇才能睡上一个好觉。
林中有亭子,几人在亭中坐下。
一问之下,才知这对夫妻名姓,这位与许谡差不多的公子姓柏,叫柏浩文,妻子凤氏,今年才十七岁,去年年初成的婚,夫妻感觉极好,两家皆是商人。
问起池小悦的情况,池小悦只好说出自己丈夫是监察御史的身份,却不想说许二公子的身份。
但对方一听是官眷,竟然也没有拘谨,反而大大方方与池小悦交谈。
说起生意上的事,池小悦才知人家与自己还是同行,不过从两人的聊天中,得知这生意比她做得大多了,人家种的桑、麻就有数百顷。
布料也从平民百姓的布料到精贵的好绸料,虽然这两人很谦虚,却还是被池小悦听出了些,突然地,池小悦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剧情,正是她看过书中提到的一个细节,那就是——皇商柏家。
皇商柏家,专为宫中送进贡的布料,容国各地皆有柏家布庄与绣楼,而且多是在首府城,普通的县城是没有的。
而书上提到的皇商柏老爷,是个老头子,莫不是眼前的这一对小夫妻,是柏家的子辈,柏家嫡长子不成?
柏家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配角,能让池小悦记住的是,在叶九昭成为丞相之时,柏家犯了事,被抄家灭族。
是叶九昭去抄的家,还在柏家发现了大批必须进贡的布料,当时叶九昭翻了那些料子,并统计出柏家的财产,足够买下半个容国的财力。
池小悦不动声色地看向两人的衣裳,这么一细看,发觉这一身锦衣料子,便是平江府也不曾见到过,陵城就更不可能了。
料子极软,裁剪得宜,柏夫人头上只带了一支银簪,手腕上一支玉镯子,除此外,没有什么首饰,但是内行人知道,就两人这衣裳,就比他们的首饰值钱。
池小悦心思一动,朝一旁的儿子说道:“昭儿,把你父亲请来吧,在寺里难得遇上这么投缘的姐妹。”
池小悦朝凤氏看去一眼。
柏公子还有些意外,能见一见监察御史大人。
叶九昭这就听了母亲的话,回去找父亲过来。
孩子一走,池小悦便与凤氏聊起她腹中的孩子,也顺带地打听到,两人正是做生意回营州去,途经寺庙,便过来住上几日,听听钟声,能让他妻子更加安心,总比住在城里的客栈里好些。
大着肚子了还在外头做生意不曾回,也是不容易。
这边叶九昭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叫父亲过来,似乎挺急的样子,他便一路小跑着往客院去,然而走到半途,就听到林中有对主仆正说着话。
“……就在大福寺里生下孩子,随后我便抱回京城去。”
这声音着实太过熟悉,又是这么一句敏感的话,令叶九昭忍不住停下脚步,循着声音走来,就见前头树下站着的正是许妃和刘姑姑两人。
刘姑姑说已经安排了人在寺庙,是从地方军调来的兵,不曾惊动二公子。
叶九昭很快猜测到了什么,难怪这个古怪长辈一定要跟了来,原来是要对他母亲下手。
这时前头说话的许妃突然转过头来,却并没有带帷帽,露了真容,叶九昭见了,脸色大变,连忙上了树,避开了许妃的目光。
许妃背着手来回走动,显然心事沉沉。
“带走孩子,谡哥儿必定要追来,如此我就能将谡哥儿引入京城,池氏这边,你留下给她送个话,想要活命,就不要再追究。”
“孩子会帮着她养大,她怎么养大我的儿子,我便怎么养大她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不能上许家的族谱,以后留在宫中,若是乖巧听话,也就许他一世富贵。”
刘姑姑应下。
许妃又朝客院的方向看去一眼,喃喃自语道:“我家昭儿这会儿还在池氏身边伺候吧,要不是看在昭儿的面子上,依着我以前的性子,自是留她不得,所幸昭儿也已经长大了。”
刘姑姑听着这话,却是有些心惊,更不敢再有半点儿造次。
主仆二人商量好事情,这就往前头寺庙走去。
老树上,叶九昭从树上跃下,却是坐倒在树下,半晌不曾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