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静妃要舍弃这个丫鬟,解除皇上心头的猜忌。
丫鬟跪在那儿全身发抖,她不过是在主子每次送给奴依的吃食里贪吃了一嘴,在每个孤寂的夜里恨着主子为何让奴依去服侍皇上而没有想到让她这个年轻的身体去服侍。
可是这小小的怨念,主子竟然也知道了,要怪责她么?
丫鬟忐忑不安。
周汉豫面无表情地看向静妃。
静妃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不舍,还是下了命令:“拖下去,杀了吧。”
丫鬟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主子,膝行向前恳求着,到底是曾经陪她在孤寂的夜里度过的人啊,怎么可以杀了她。
静妃听到丫鬟提起以前的事,脸色便不好看了,更是下了决心,为了保住奴依肚子里的孩子,杀一个丫鬟又如何?
于是静妃面色一冷,毫不心软地催促着:“带下去,杀了。”
周汉豫这就动了手,根本不必带下去,他的手腕一动,眼前的丫鬟直接死于非命,一脸的痛苦,却没有流血,半晌嘴角边流下一些。
周汉豫将一条白锦系在丫鬟的脖子上,手用了力,接着摸出匕首,将丫鬟的脸划花。
静妃全程看着,面色苍白中泛着青,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也看出了紫角衣统座的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没一会儿,丫鬟倒地不起了,周汉豫还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这才掀眸看向静妃,语气冷淡地开口:“三日后,静妃因夜不能寐去往寺里烧香,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求得皇上的同意,如此才能将奴依带出皇宫,在外头生下孩子。”
静妃的手在袖中颤抖,但是她还是听了周汉豫的话,点头应下。
而周汉豫带走了丫鬟的尸体,向皇上回话去了。
圣御殿的叶景修在阁角见了周汉豫,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脸色微变,沉声问道:“聚福宫的绣娘已经死了?”
周汉豫点头,“臣已经将之处死,还在宫中未丢去乱葬岗,皇上要不要——”
“不必了,从今日起,关闭聚福宫的大门,里头的人不得出来。”
叶景修下了令。
周汉豫脸色大变,但他很快垂下头去,什么话也没有说,这就领令退下。
只是叶景修才下令,就传出聚福宫的静妃夜夜做噩梦,当天夜里静妃便来请求皇上,她明日就去一趟寺里上香,上香回来后,就不会再出宫了。
叶景修本就要关了聚福宫的宫门,见静妃挺着大肚子,面色浮肿的样子,到底心软了,准了静妃最后的请求,明日派宫卫送她出门,并派了十位紫角衣卫同行。
谁知静妃要求紫角衣统座一同前行,她担心路上不安全,再次恳求着,叶景修心想着看在皇嗣的份上,把紫角衣统座派出去也成。
静妃求到了,只是这一夜她根本没办法睡着,她明明已经怀上了皇上的孩子,为何皇上对她越来越冷漠,甚至自打她怀上孩子后就再也不来聚福宫了。
以前她觉得这样更好,更能掩饰自己没有怀孕的事实,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却是不对劲的,尤其还没生下孩子,皇上便想将她关在聚福宫里不得走动,这是软禁么?
静妃心头疑虑重重,可是已经由不得她多想,只有悄悄地将奴依带出皇宫,在外头等她生下孩子,再将孩子抱回皇宫,一切也都结束了,而她也许奴依自由身。
聚福宫这一次去寺里烧香,却并没有浩浩荡荡的,反而安安静静地出了宫门。
消息传到了凤栖宫中,许妃没有心情听这些碎嘴子,聚福宫里那位要生了,而许妃的心更加的凉了,她已经将皇上堵在凤栖宫外好几回了,这个男人她都不想再见到。
这边静妃提心吊胆地掩护着奴依出了皇宫,到了街头,她才松了口气。
等出了京城,静妃才翻开马车底下的夹层,一身单薄衣裳加身的奴依出现,奴依面色苍白,脸色难看,手抚在腹部,由于紧张,竟有提前分娩的征兆。
静妃不敢声张,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叫来随行太医把脉,只能让奴依努力地忍着,只有离开了皇城,在统帅大人的安排下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可以停下来分娩。
不然隔京城太近了的话,指不定车队就得就地返回皇宫去,那个时候她就掩饰不了。
静妃这一生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个孩子身上了,也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靠山,她不能容许有半点儿闪失,所以即使看到奴依一脸痛苦的样子,她还是伸手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马车快速朝前头驶去。
护在马车外的周汉豫面色平静地望着前方,心头不知不觉想起昨夜与奴依的对话。
他问奴依,给她两个选择,一是杀了腹中的孩子,她恢复自由身,离开皇城,远走高飞,还能给她一笔大钱安度余生。
另一个选择便是她将孩子生下,送给别人,今生不得相认,而这个孩子送给谁,他来定。
周汉豫没想到一个母亲的固执与执着是如此的强悍,奴依竟然跪下求他,她想带着孩子离开皇宫,她可以将孩子交给别人抚养,但她想留在孩子身边做乳母,一辈子不相认也行。
母亲跪了自己,再冷血的周汉豫也动容,看着眼前一只手就能弄死的弱小妇人,却为了护着腹中的孩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奴依躲在那昏暗的侧室里,这么守了几个月也甘愿,的确震撼着周汉豫,令他不得不想起自己生下来时,那个在浣衣局里做苦力活的女人是如何避开所有耳目将孩子生下来,又想方设法将孩子送出宫去。
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她大概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吧。
周汉豫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心软了,每每这样他便憎恨自己,他对不起姐姐的信任,他认为这是在背叛姐姐的亲情。
这一辈子,他周汉豫是池家养大的,他的恩情只有池家,其他人都不能是理由。
周汉豫为了反抗自己的内心,随即一夹马腹,快马加鞭地往前头冲去。
紫角衣卫看着统座大人匆匆离开的背影,还以为前头有什么动静,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