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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从王都开往南方克勒兹行省的蒸汽列车上。
“监察员先生,已经跟票务组确认,您所持有的车票确实属于头等舱。”
“可是,我明明购买的是二等舱的票啊,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夏尔颇为不解地抓了抓头发。
头等舱自然要比平民阶层的二等舱舒适,好吧,其实已经远远超出“舒适”的要求了,简直是享受,看着眼前装潢豪华的独立单间,夏尔不禁感叹道。
头层牛皮做的沙发,天鹅绒的床,鎏金木质家具,水晶燃气灯……尽管受限于车厢的大小,但由于布置得当,并不显得狭窄。
最难能可贵的是,远离了人多嘈杂的平民车厢,对原本打算仔细研究任务案宗的夏尔,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很有贵族旅行的调调,正好适合度假呢,可惜了。夏尔颇为无奈地想到。
虽说王都监察院总部,每年都能从议会手中获得远多于地方分部的经费,但哪怕经费再富余,也还没有夸张到让一名普通监察员坐头等舱出差的地步。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本次任务地点远在王都圈之外的行省,夏尔甚至都无法申请乘坐昂贵的蒸汽列车,而必须老老实实挤上一个铜罗兰一趟的公共马车。
更何况,作为助理监察员,一年实习期结束前的转正考核任务,在其众多考核的指标之中,就包括了能否适应艰苦工作条件这一项。
万一是个考察“警觉性”的任务陷阱呢?坦然地享受了这一切,然后糊里糊涂地被扣考核分数……王都那帮老家伙可是很擅长玩这一套啊,夏尔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
“十、十分抱歉,监察员先生”看着略略皱眉的夏尔,年轻的女乘务员连忙哈腰道歉道,“都怪我没有解释清楚,是这样的,您的车票原本确实是二等舱,但在您上车前,已经被提升到头等舱了。”
哈?监察院对实习生何时有这种福利了……不对啊,后勤处会根据每个人被分配的任务,提前预定好所有的车票,如果有某个实习生享受高于标准的优待,还不早被审计处的那帮老家伙们喷死。更不用说,后勤处那个胖子处长是有名的铁公鸡。这样看来的话,会帮我升舱车票的人,果然只会是……
“据票务组的同事描述,在您上车之前的一个小时,有一位年轻的女士指定为您升舱,还特意嘱咐要找距离车头最远的房间,想必是您家人吧?”说到这,乘务员适时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听说是一位相当迷人的女士呢,即便是贵族小姐当中,也是难得的有大家风范呢。”
一边说恭维着,乘务员一边留心观察着夏尔的面部表情,那位年长的同事不是经常说么,从王都来的大人们,可是把面子看得比金钱还重要呢。即便夏尔看着相当年轻,但是能坐上头等舱的人,又岂会是个普通平民百姓。
况且,自己也并没有夸大其词嘛,那个转述她的票务组男同事,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因为顾着偷看这位美丽的女士,而连续出错了三次车票,要怪,只能怪那台打字机的金属针生锈了。
只可惜夏尔并没有如她所愿,表露出满意的意思,反而陷入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中。
果然是斯嘉丽么……出发前明明答应过,这次考核的事情她绝不插手,结果还是俏俏地做了些小动作。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自己回去质问的话,斯嘉丽一定会狡黠地一笑,然后摊开手,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并没有插手任务啊,只是为弟弟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而已,这是作为长姐的义务嘛。
“咳咳,监察员先生,”看到夏尔依然沉思不语,乘务员只好转移一下话题,“隔壁房间有一位自称是来自克勒兹行省波图家族的先生,说想要拜访一下您,不知是否方便为您引见?”
“波图家族?”没有听说过啊。从某些理所当然的臆想中清醒过来,夏尔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贵族姓氏。
先不说父母是王国的“功勋贵族”,也就是依靠卓越的功勋获得王室嘉奖,从而被破格封赏的贵族。与其说是贵族,还不如说更像是学者,常年待在王立学院里从事研究工作,在贵族圈里并没积累什么人脉,仅有的一些淡薄交情,也早随着八年前两夫妇的失踪,付诸流水。
至于出了王都圈以外的贵族,那更是远如北方群山到南方宝石海那样遥不可及。
话虽如此,但是毫无理由地拒绝一名正统贵族的礼节性拜访,似乎并不妥当。
斯嘉丽不是常说么,出门在外,多交一个朋友总是好的,虽然我不是商人,但监察院作为以情报搜集为主的半军事机构,免不了要与形形式式的人打交道呢,还是先应付下吧。
“啊~~尊敬的大人,日安啊!在下来自克勒兹行省的波图家族,很荣幸与您共乘一列。这不,一听到有王都监察院来的大人毗邻在旁,竟然按捺不住敬仰之情,特意过来跟您打声招呼呢!”
房门打开,还没等乘务员作介绍,一个衣着鲜艳,有着明显南方“平原系贵族”特征的光头中年贵族,就自顾自地介绍起来,明明要年长夏尔许多,却用着面对上等贵族的敬语,说话的时候,上身微弓,眼睛半咪如月芽,视线恰到好处地停留在夏尔眼睛下方一寸的位置。
原来不是因为“兰卡斯特”这个已经没落的姓氏呢,看来多半是监察院的制服作怪了。夏尔瞅了瞅自己身上这套已经略微显旧的灰红双色制服,了然地想到。
深灰似铁,殷红如血。
秉承王国监察院口号的制服,无论放在全国的哪一个地方,都是分外的显眼。
可惜这位来自波图家族的先生恐怕要失望了呢。自己并非什么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监察员,至于能否成功转正,目前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这一切误会的缘由,恐怕要追溯到两年前,由大公主殿下和助理监察长李维斯子爵阁下发起的监察院改革案:考虑到监察院的工作性质,在非正式场合,或者非工作权限需要的时候,监察员的制服上,是不能有任何显示职衔的地方。
这种改革,一方面是对工作中的监察员的保护,另一方面,也是出于某种防止贿赂腐败的考虑。
一个直接的结果,便是有心想巴结监察院中高层的人,不得不通过一些旁枝末节,来判断一个监察员职衔的高低,譬如能坐得起蒸汽列车头等舱的位置——
“阁下恐怕有所误会了呢,在下只是一名助理监察员而已。”
“……真没想到啊,大人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想必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实乃我等之楷模……呃!”还在口若悬河的中年贵族,在听到“助理监察员”的时候,脸色如同落入沸水中的宝石海特产晶蓝海虾——说变就变。两轮半咪的月芽眼,瞬间跳过了月相变化的中间过程而满张,高悬于上,冷冷地俯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啊,啊,年轻真好啊,呵呵。”似是掩饰自己的尴尬,中年贵族嘴角抽了抽,还是憋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实在很抱歉,不过虽然是助理,但如果阁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
然而未等夏尔说完,中年贵族已经自顾转身推门而去,在们推开的瞬间,夏尔隐约听到了“啊”的一声轻呼,隔着打开的门缝,一名同样着装艳丽的中年贵族妇女,正满脸怒容地从门后狼狈而出,一边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妆容,一边埋怨中年人推门的力量过大,想来是一直扒拉在门口偷听。
“你在干什么!”
“我,我这不是想看看是哪位监察院的大人么,家的事情正好需要那边的人帮忙一下……”
“大人?大人个鬼,就是小毛孩。估计是被哪位贵夫人包养的小白脸吧,一个屁都不是的小助理竟然敢跑来头等舱。哎不说了,真丢人……”
“被赤裸裸地鄙视了呢。”头等舱的虽然隔音效果不差,不过就站在未关严的门前大声抱怨,对方也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夏尔自嘲地想着,却并没有过于在意。
在过去的八年里,顶着贵族虚衔,却挣扎在上流社会边缘的兰卡斯特姐弟,早已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冷嘲热讽,无师自通了一套实用主义的价值观。
无谓的反驳换不来金罗兰;没有实力支撑的自尊,不过是一个笑话。
“要么你有足够强的实力,用手中的剑让他闭嘴,要么你有足够多的金罗兰,请到全王都最好的律师来让他闭嘴。亲爱的,你选择哪样?”夏尔想起每当自己与人争执过后,斯嘉丽总是这样一边温热着毛巾,一边微笑地跟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