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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您所见到的,两节车厢中间的这个位置,便是我们休息的地方,我的行李也全都在这里。”说罢,年长的女乘务员打开了一个木柜,翻出了自己的行李。
在四人的注视下,夏尔仔细地地翻找着乘务员的行李,不多一会,便检查完毕。
“那个,确实没有找到男爵阁下的文件。”想起刚刚看到的一件件女性贴身衣物,夏尔不禁有些微微脸红,还好不断提醒着自己正处于工作状态之中,很快便再次集中注意力。
“监察员先生,这下我没有嫌疑了吧。”年长的女乘务员嘴角微翘地撇了中年贵族一眼,对着夏尔说道。
“从盗窃案的角度出发,没有找到物证的话,确实不能对您形成合理的指控。”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有同伙!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定整个列车上的人都是合谋的!说,你是不是也有份!”中年贵族神经质似地大叫起来,并试图去抓年轻女乘务员的手。
“阁下,请先冷静一下,在公共场合有过激行为的话,恐怕在法庭上会对你不利。”夏尔用身体拦住了对方的前路,用尽量公允的口吻劝说道。
“去你的过激行为,去你的法庭!你们竟然敢污蔑一个贵族!”
真是让人头疼啊,夏尔揉了揉太阳穴,心理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成为一名监察员,而不是律师。
遇到如此不配合的当事人,想必王都里的大状们,也会苦恼不已吧。
看着眼前争执的双方,一边是扬言要把整趟列车告上法庭的嚣张中年贵族,一边是冷笑连连的年长女乘务员和手足无措的年轻女乘务员,夏尔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拿出结论,不然等列车一到站,就只能把这件案子移交给警备队了。
移交警备队是个看似更明智的选择,毕竟有考核任务在身的自己不宜节外生枝。但是,既然已经开始调查了,就这么放弃的话,真的会甘心么?
况且,刚刚自己说已经有了头绪,可不只是单纯为了掌握主动权而说的场面话啊……
夏尔的沉默,让中年贵族夫妇俩失去了最后的耐性,在乘务员的休息间里大肆地翻箱倒柜,并推倒了试图上前阻止的年轻女乘务员。
嗯,还是差一点,否则无法构成关键性的证据啊,还差最后一点……夏尔一边努力整理着已经掌握的线索,检查过的每个地方,每个人说过的话,他们的神态举止,一边回想着以前在侦查培训上学到的东西。
缺乏决定性的证据,过于依赖假设可能会误导方向……
调查陷入了死胡同,需要找到突破性的线索……
证据……线索……证据……线索……
哈!夏尔突然大叫一声,顿时让乱哄哄的休息间安静了下来。
夏尔同学你果然笨啊,实习了一年,竟然还是被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留意到四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夏尔清了清嗓子,悠悠地说道:“我大概知道这个案件的窃贼是谁了。”
“哦,那是谁?”中年贵族也顾上不翻弄手上的物件,急切地看着夏尔问道。
“呵呵,阁下,您先别急,容我再向这位女士问一个问题。”
夏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年长的女乘务员一眼,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转向了年轻的女乘务员:“女士,您还记得稍早些时候,我们在过道上遇到一个擦鞋的男孩么?”
“嗯,当然记得,监察员先生。”
“你当时跟我说,那个男孩,是在克勒兹省中部枢纽上车的,对吗?”
“是的,我是这样说过。”
“你确定?”夏尔突然拔高了声音。
年轻的女售票员被夏尔吓得肩膀抖了一下。“呃,先生,您是什么意思?那个男孩跟男爵阁下的失物有关?”
“是否有关容后再说。我只问你,是否敢对着月神发誓,你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骗人?要知道,如果做假证的话,可是要被判刑的哦。”
“呀……我……”年轻的女乘务员怯怯地看着夏尔严肃的神情,然后快速地向夏尔身后瞟了一眼,像是获得了某种勇气,点了点头:“我可以对着月神发誓,没有欺骗您,先生。”
呵呵,月神的信仰已经如此廉价了么,怪不得教会最近几年混得不怎么样呢。夏尔不禁在心理吐槽到。不过,她刚刚看的那个方向,果然如此呢,那么,就继续乘胜追击吧。
“好的,谢谢你的回答。这样一来,我就知道窃贼是谁了。”
“呃,是谁?”年轻的女乘务员跟不上夏尔的思路。
“就是那个小男孩。”夏尔自信满满地说道。
“啊,不可能啊,为免客人受到不必要的打扰,我们可是一直有盯着他的呢。”年轻的女乘务员反驳道。
“哦,那言下之意,是你也参与到其中了?很好,把你们一同送到警备队吧。”
“监察员先生!”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年长的女乘务员的声音。“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呢,你怎么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污蔑人?”
“呵呵,女士,别激动,看来你不了解情况呢。”
夏尔慢慢地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说道:“我曾经说过,我是来自监察院的,并非警备队。”
“那又如何?”年长的女乘务员挑了挑眉头。
“虽然在大众的心目中,两者都擅长于追寻真相,破解谜题。”
“但是,却很容易忽略一个事实。”
“警备队是司法机构,而监察院则是——情报机构。”
“所以讲事实,摆证据,指控犯人,是警备队,法官、律师乃至记者的责任。而监察院,”夏尔往前走了两步,欺近年长女乘务员身前,“从来不应该浪费时间寻找所谓的证据。情报是有时效性的,话费大量时间找到证据,却因为错过了有效时间而作废,即便能百分百确证,又有何用?因此我们更在乎的是线索,只要能确定线索与想获得的情报有关联性,就会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调查下去。”
“譬如说,在男爵阁下物件被盗的时间段里,只有三个人——唯一去过男爵房间的你,这位带陌生男孩进来女士,以及,对自己上车地点撒谎的男孩。——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你们三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窃贼。而我,只需要把你们三个人统统关到监察员的审讯室,就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真相。”
说道这里,夏尔突然诡异一笑道:“你们可能没听说过监察院的审讯室,那里用于拷问的刑具,可是比警备队关押重案犯的地方还要丰富呢。上个月我们抓了一敌国的女间谍,才一个晚上,就不堪受辱,自尽了……呵呵。”
“卑鄙……可恶……”一直从容淡定的年长女乘务员终于失去了冷静,双手紧抓着制服长裤两侧的边线,内心似是在激烈地挣扎着。
“嗯,不知道那个待在煤炭储藏间的小家伙,要是知道从今往后,要在监狱里给人擦鞋,会哭成什么样子呢。”夏尔冷不敌地说出一句话,让年长的女乘务员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你可要考虑清楚哦。”
夏尔半眯着眼睛,双手抱于胸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然而内心却完全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加油啊,加油啊,不要让我失望啊,要是看错人,这坏人就白装了。
终于,在列车响起一阵悠长的减速轰鸣声后,年长的女乘务员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再次目光平静地看着夏尔,低声说道:“监察员先生,你赢了。”
呼,还好没有判断错误。
“这是什么意思?”中年贵族看了看年长的女乘务员,又看了看夏尔,问道。
“阁下,是我拿走了你的文件。”年长的女乘务员说道。
“好嘛,我就说是你!卑鄙的窃贼,我要把你们两个,还有那个什么擦鞋的小鬼头都告到法庭!你们等着坐一辈子牢吧!”
“请注意!我说的是‘我’拿走了你的文件,并没有牵涉到其他人!”年长的女乘务员激动地辩解道。
然而中年贵族已经听不入任何的劝解,只是一味在重复要把所有人都抓到监牢里。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夏尔说道:“监察员先生,我的同事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来,那个小男孩是我带来,她只以为是我家的某个亲戚。至于那个男孩,只是因为饿着肚子,被我利用罢了。”
说道这里她低下了头,用恳请地语气说道:“希望你能为我作证,我只承认了我自己有盗窃行为,不涉及到其他人。”
“可以。”夏尔爽快地答应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你不是个坏人。”
“谢谢。”年长的女乘务员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窗外,不再理会一旁吵闹的中年贵族夫妇。
“天亮了呢。”
经过一夜的行驶,车窗外已渐渐能看到房屋与田野。
远方连绵的群山之中,金红色的朝阳已从天际线上露出了脸,黎明柔弱的微光,从浓密的云层缝隙中穿过,透过车窗,照射到女乘务员已不再年轻的脸上。隐约间,夏尔像是在对方的眼角里,看到一丝晶莹的反光。
“监察员先生,你是个聪明人呢。”
“可惜你不知道,你在帮助的,是一群多么可怕的恶魔。”
……
处理完失窃案的事宜,已经是中午。
为了避免中年贵族真的实现把“整个列车的人都告上法庭”的壮举,夏尔还是带着几个当事人,来到监察院南克勒兹支部走了个过场,再由监察院将案件移交地方的警备队。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咄咄逼人的中年贵族在取回失物后,就匆匆离开,再有没有提起诉讼的事。
而女乘务员只是承认自己原本是想盗去钱包的,只是一时大意拿错了别的东西,最后被警备队以盗窃罪拘留。
夏尔本想做更进一步的了解,不过被监察院过来的接待人带走了。
负责接待夏尔的,是一位名为路德的一等监察员,约莫四十岁出头,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配着稍显过时的小络腮胡子,说话的时候,有着浓浓的南方口音。
“这种小事情就交给警备队吧。哈哈,不错不错,还没正式开始任务,就先破了一个案子。”
“您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夏尔谦虚道。一等监察员在地方支部里,基本属于团队长级别的存在,个别出色的人甚至能担任支部的副职。
“话说回来,刚刚听你在做笔录的时候,有两个地方,我还是没有搞明白。”
“呃,您说。”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小男孩不是从中部枢纽上来的?还有,你怎么就肯定,那个真正的窃贼会自首?她完全可以推诿到另外两个人身上啊?”